Raymond

August Repose

Prologue

我为何会遇见你?



Chapter 1

卡尔鲁斯

2001年的时候,我在黑森林参加了第一场世界杯资格赛,如果资格赛也能算上数,这就是我成为专业魁地奇球员以来参加的第一场大赛事。时值三月,本不是寒冷的季节,但英格兰国家队的酒店在菲尔德峰上,半夜阴冷的空气似乎要钻到人的骨子里。我从没如此哀叹过自己在生活魔法方面的不善,但此次在德国,着实冻着我了,我不得不央求楼上的弗莱迪来帮我施上咒,那个爱尔兰小伙子击球手——比我小两岁,十九,天知道他为什么不在爱尔兰国家队——很是睥睨地看了我一眼。

“哈利,你是不是不知道有个东西叫前台?”

“啊,然后等着明早的报纸头条《哈利·波特——不会施保暖咒的男孩》吗?”我干巴巴地回答。

爱尔兰人来了,便在我房间赖了一下午,看着《仅限Alpha》的黄色杂志。我十分担心这不拘小节、满脑子荷尔蒙的青少年在我床上手淫,他可是有前科的。如果去年主管喜鹊队的琼森先生来找我的时候,我知道加入是这么个光景,我答应得肯定不会那么快。

世界杯的资格赛是一个漫长的事件,日程上不紧不慢,一直打到了五月份末,结果才水落石出:英格兰队毫无疑问地取得了参赛资格。两个月后,就是这一年的欧洲杯,我与国家队其他球员告别。喜鹊队的其他球员匆匆赶来,与我和弗莱迪会和。巧合的是,这一次的欧洲杯和世界杯资格赛,比赛地点竟然都安排在了黑森林。因此,琼森先生决定让我们一直驻扎在德国,就地训练,别回英国了。

我头一回住酒店这么久,比利博地杯B&B实在不是什么条件好的地方,想想接下来打欧洲杯,还要在这里呆到年底,我就筹谋着出去租房子住。

我向队员宣布自己的打算时,弗莱迪倒想跟我来,但后来他又懒得挪窝。球队的经纪人玛格丽特帮我在卡尔斯鲁厄找了间麻瓜房子,做了个假身份,第二天就把我从酒店给带了出去。她是个四十出头的Beta,平日对我极为殷勤。卡尔鲁斯在莱茵河畔,我的租房在二层,楼下倒还空着,也出租,但没有租客。站在楼顶踮着脚可以勉强看到莱茵河蓝莹莹的水波。德法交界,驶过一架小桥就可以抵达……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忙地走着,直到七月中旬,我出了一件大事。我在一场练习中从五十英尺栽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十三圈,自己倒是毫发无伤,可是回到家后,我抽出魔杖,发现魔杖断了个尖,冬青木的小尖头哆哆嗦嗦地挂在那儿,每颤一下,我的心也跟着颤一下。

我便打电话给赫敏。赫敏也刚巧从魔法生物管理部下班,到了家——

“魔杖还能用魔法吗?”

“我刚刚就幻影移形回家的。”

她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尖锐地吸了一口。

“哈利!你怎么在施法前都没注意到自己魔杖断了?”她埋汰我,“不过,这也是好事。你的魔杖应该能修复。能施法,杖芯就没有出问题,你去找格里戈维奇。”

“格——谁?”

“格里戈维奇。”她不耐烦了起来,给我拼了一遍名字,“他是德国最好的魔杖师,金斯莱跟我说过,他比奥利凡德还要擅长杖芯制作。而且,他的店铺就在卡尔鲁斯……应该跟你隔五条街,你完全可以走过去。”她顿了顿,颇有几分好笑地说,“你真是会选地方,那边就是 ‘齐柏林街’,德国最繁华的巫师街道之一。”

“对,没错。”我诺诺地说,我可不知道这点。然后,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这样直接去找他的话,明天,整个巫师界都要知道我把魔杖给坐断了——太蠢了,赫敏。”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我刚想起来,哈利,乔治前两天叫我给你寄个东西。是他们刚刚做的伪装魔药。我加急给你,明天应该就能到。”她犹豫了一下,“金妮的事,我很抱歉。”

仿佛一只匈牙利龙往我喉咙喷了一团火,我一下哽住了,也不知自己喃喃地说了什么,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收到了赫敏的包裹,包裹里有弗莱德和乔治的信笺,和排着整整齐齐的四瓶魔药,仿佛融化了的金子,在里面盘旋,上升,花纹诡谲。我喝了一瓶,立即头重脚轻了起来,这感觉莫名熟悉。

我站在门口,抽出魔杖——感谢上苍,它还能用。不一会儿,一辆绿油油的巴士就停到我面前。

“打扰,我要去格里戈维奇魔杖店。”我礼貌地说。

那魔杖店比奥利凡德的要整洁不少,宽敞洁净,但我撩门帘进去后,却发现我的初印象明显出了错。漫山遍野的魔杖堆得跟整齐不着边,能落脚的地方也少得可怜,而且,里面已经有四个人了——一个黑发青年,一堆看起来身份不低的夫妇,和一个哭着鼻子的小孩。那小孩的手伸在面前,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黑发青年正蹲着仔细查探,杖尖抵着烧伤。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我有些冻着了,鼻子不灵敏,便使劲抽了抽。动静有些大,那对夫妇和黑发青年都转头看向了我。我发现那青年其实不是个青年,他明显要比我大上不少,眼角有些纹路。

“格里戈维奇先生?”我问。

他怔了怔,然后笑起来,回头向店内深处大声喊了些什么。我虽然不懂德语,但下一秒就明白这句话的效用:一个满脸胡子的银发老人佝偻着背出来了,他大概有邓布利多那么老。老人走到那人面前,大笑着对他嘟囔了句什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递给了他一瓶魔药。那男人低了头,继续端详小男孩的手。

“年轻人,我能为你做什么?”格里戈维奇先生转头,开口,他的英语带着浓浓的德国口音,但却出乎意料地流利。

我摸出了魔杖,有些尴尬。格里戈维奇从我手中小心翼翼地拿走它,举到空中。

“奥利凡德的手艺。”他颇有几分赞叹地说,“我在这边倒是很少见到他做的魔杖,绝妙的搭配。火爆的木头,火爆的杖芯。你也是个火爆的年轻人,不是吗?”

他朝我挤挤眼睛,银色的胡须抖动起来。我脸有些发红,讷讷地应了声。

“回到正题。”他抬手,毫不犹疑地“刺啦”扯掉了断裂的杖尖。我大概是尖叫了,因为旁边的四个人又朝我看了过来。那小男孩的手已经好了,就是有点泛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正从小小的眼眶里掉出来。女人蹲下搂着他,男人却不太赞同地看着男孩。

“格里戈维奇先生。”那——店员站起了身,朝我职业地一笑,也说起了英语,口音要比格里戈维奇轻许多,“我先给这男孩挑魔杖?”

“好的,汤姆。”格里戈维奇头也不抬,“我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相信你。”

我看到那丈夫皱起了眉,似乎不太甘愿。

“我们先来的——”他说的也是英语,还瞪了我一眼。但他的妻子和孩子已经跟着汤姆走了。他只好也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汤姆,汤姆,真是个常见的名字,我嘀咕,但对老伙计的忧心盖过了胡思乱想,我紧张地看着格里戈维奇。

“小毛病。”那老头摆手,“别担心,十三个金加隆,先付款,半小时你的魔杖就完整如初了!”



半小时后,我愁眉苦脸地盯着我的魔杖,格里戈维奇在魔杖上浇了一点黑漆漆的魔药,大约是生长魔药之类的东西。凤凰羽毛尖已经完全被长好的木头盖住了,但上面还冒出了一片嫩绿的新叶。格里戈维奇正在劝说我留下这片叶子。

“完全不影响施法!”他激情澎湃地说,“这片叶子还能提升治疗魔法的效果……”

“我不会治疗魔法。”我打断,“确认一下,揪掉它有没有问题?”

老头的皱纹全都挤在了一起,我觉得他下一秒似乎都要嚎哭出声了。我想起了邓布利多,虽然他不会嚎哭,但他也总有些叫我哭笑不得的时候。是不是长到这个年纪的老人家都有点小癖好?

“理论上来说没有。”他不情不愿地说,“不过,让我——”

“格里戈维奇先生。”那叫汤姆的店员从后面过来,“苹果木,独角兽毛,十三英尺。”

空气里又带上了那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我打了个喷嚏。

“先生,你们店里是点了什么香薰吗?”

“八加隆——”

我和店员同时开口。格里戈维奇切掉了叶子,正在对我的魔杖施咒。他似乎想开口,但却被抢了话。

“真是个年轻小子,这店里有个Omega。”那男人说,胡子底下的嘴咧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虽然我完全无法理解您这样的魔杖大师为何会雇佣属于一个能力低下、除却——”

“没错,汤姆是Omega。”格里戈维奇先生说,我在店里,还是第一次看到老人这么严肃,“你对我的学徒选择有什么看法,韦伯先生?”

挽着韦伯先生的女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下丈夫的肩。

“汤姆可治好了我们的小奥古斯都呢,别这么粗鲁。他真是非常有天赋。”

“啊,没错,汤姆是德姆斯特朗治疗学院毕业的,大使女士。”格里戈维奇说,“要我说,有些人最好不要随意发表一些连我这个老头子都嫌过时的看法——你叫什么,年轻人?”

他又转头看向我。

“查尔斯·哈里森。”我报出假身份。查尔斯是我爷爷的名字,哈里森……

“麻瓜种?”韦伯先生又开口了,语调让我想起了某个金发混蛋。

格里戈维奇先生几乎是把三人推出了魔杖店,回来时,嘴里嘟嘟囔囔的,我只能听出德语的“狗屎”,但这足够我推断出剩余大意了。他现在拿着一块布使劲地擦着我的魔杖,我弄不清这是什么程序,但很快我就没空继续想我的老伙计了——反正我能看出它已经没事了——因为,汤姆走了过来,一手撑在案上,一手叉腰,看着格里戈维奇工作。

过了一阵,他们开始用德语快速小声地交谈了起来。我的想法,却岔开了。

我还是头一回这么近地见到一个Omega。

赫敏对这个现状极为不满,甚至比对家养小精灵奴役之事还要上心。

“哈利,你,我和罗恩有资格来霍格沃茨上学,只因为你是Alpha,我和罗恩是Beta。Omega难道没有魔法吗?没有任何切实证据显示Omega在魔法方面比另外两性差,这和奴役小精灵、纯血论一样恶劣!”

所以,我从没见过Omega这件事看来也不怎么惊奇。我一向觉得我也算是个平权主义者,但我现在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没能摆脱俗套,因为我正在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地打量汤姆。

他长得可一点都不像我听说的Omega。

他穿着一身英式巫师服,领口到腰都裹得紧紧,然后下摆散开,垂到脚踝,下身用麻瓜的话来说应该是是穿着铅笔裤——这种款式最近在德国巫师界风靡一时,一言以蔽之,极其显身材,但汤姆过于形销骨立,那一身在我身上估计要崩开口子的衣服,只是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有几分可怖。他黑发垂到下颌,颧骨突出,脸色苍白。我觉得他大概有三四十,但巫师衰老的快慢各有不同,所以也不好说。再往上看,一双锐利的灰眼睛正盯着我,意味难明。

“冬青木?这倒是叫我想起了一个人,哈里森。”他亲昵地叫着我的姓,r音还没发对,小舌轻轻擦着舌根,倒把英语说出了法语的味道。他年纪不轻,过于放肆的调情语调本该激怒我,正如玛格丽特偶尔送来的眼神、肢体有意的触碰叫我感到酸水上涌一般。但我心里却生不出反感,只是咧开了一个微笑。

“冬青木是相当常见的木头,汤姆。”格里戈维奇说,他还在奋力擦着我的魔杖,“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啊,对,你看,魔杖抛光的工艺有许多种,我现在用的其实是一种纯麻瓜的手段……”

汤姆明显心不在焉,因为他还在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我的脸更红了,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一种悚然的感觉。

“是啊,和独角兽毛搭配尤其很常见。”

我其实不清楚我为什么要撒谎,但哈利·波特的魔杖构成在魔法界似乎并不是个秘密,虽然格里戈维奇没认出我来,但最好还是别太大意了。

我看到魔杖大师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嘴唇弯成了o的形状,对我眨眨眼。我对他一笑。

汤姆还在盯着我。

“我是汤姆·托马斯。”

我几乎要笑了起来。

“查尔斯·哈里森。”我说。

“啊,哈里森先生。”他慢慢说,“我可以叫你哈利吗?我喜欢这个名字,查尔斯——原谅我——是个无趣的名字。”

我心中警铃直响。

弗雷德的信中向我赌咒发誓这个伪装魔药就是邓布利多亲临也看不出什么(他们试验过)——“你完全可以大摇大摆走到神秘人面前,当然,我们不建议你这么做,哈利。他估计还是会杀了你,只是绝对不会知道他刚刚杀了哈利·波特。”他写道。

“啊。”我干干地说,“有些朋友也那么叫我,我挺习惯这个名字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那么叫。我猜,哈利是个好名字。”

“一个幸运的名字。”[ a name of luck]

我现在闻出那股味道了,雨水的味道,混了点不知名的气息。这气息比汤姆的一切言语都要吸引我,我禁不住又嗅了几口。

“好了,男孩们,工作时间禁止调情。”格里戈维奇起身,把魔杖递给我。

汤姆回头看老人,抿起了唇。他有些不悦,我能看出来,但格里戈维奇似乎完全没注意到。

“我没在调情,先生。”

格里戈维奇先生只是笑了笑,把魔杖递给了我。

魔杖跟以往一样顺手,我的心思却不在魔杖上了。

Chapter 2

酒馆夜话

过了一礼拜就到了七月末尾,我的生日,两天后就是欧洲杯的第一轮比赛,和查德利火炮队打,罗恩一早就给我寄了一套最新的蛇皮护腕,虽然球队其实给我配好了全套设施,我还是有几分感动。他还写了一封长长的信,明面上关心我,实则全在打探火炮队的状态。我好笑地回了一封简信,告诉他“火炮队状态很差,我们一定会赢得很轻松,请你不用担心。”

希望罗恩不要和我绝交。

老板给我们放了两天假。我决定独自一人出去走走,弗莱迪想跟上来,我却拒绝了。这是我许多天以来第一次有时间出来转,想不到竟然是在比赛前夕。喝了魔药后,我开始逛街,走了不远,就到了一家看着很温馨的餐厅酒吧,里面很大。前台有一个老年麻瓜绅士,我试着用英语跟他交谈,他却挑起了眉,嘟囔了两句,然后拿了一份英文酒单和菜单给我。

我翻了翻。

“呃。”我说。

“等你选好了叫我。”他慢慢地说,口音重极了。

我变找了个地方坐下,周围全是成双结对的人,叫我有几分孤单,后悔自己没答应弗莱迪的邀约。

“哈利!”有人叫我。

我转头,那儿站着一个人,被风衣裹得严严实实,是汤姆。

“托马斯先生。”我说。

“你没撒谎,你确实很习惯这个名字。”他笑起来。

他站在我面前,解开了风衣,挂到椅子背上。白T恤,牛仔裤,运动鞋,手里抓着一杯外带咖啡,整个人清清爽爽,在麻瓜群里一点都不出奇——不出奇得对于一个巫师来说都有些诡异了。我注意到他中指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戒指,说老实话,那戒指不好看,但跟他气质又有一点搭。

“你的衣着品味真是……独特,哈里森先生。”他又带着那种亲昵口吻对我开口,声音很静——如果这不是矛盾修辞的话。

我低头,才发现出门忘了把睡衣换下来。这是个套头衫,弗雷德送我的。这算是笑话商店的广告,但我从没穿出门过。上面印着几个大字

你为什么关注神秘人?

你应该关注——便秘仁

然后是一行小字

便秘的感觉折磨着国人

有什么在我心头扎了下,我扭了扭衣角。汤姆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指尖相对,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朋友送的……我忘了换下来了。”我颇有几分尴尬,“反正麻瓜不会懂这个玩笑。”

“玩笑……”他轻声说,“我猜你大概不是黑巫师了,是吗?”

“黑巫师!”我叫起来,“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呃,不是想冒犯,德国……”

“德国在魔法方面要开放一点。”他沉思,“我在德姆斯特朗上学的时候,虽然在Omega学院,但也学了不少黑魔法。许多校长就不太喜欢Omega学黑魔法,他们觉得……”他慢慢笑起来,“我们应该多学点家务魔法,好好做维多利亚的房中天使。当然,后来,他们被人善意地纠正了。”

“房中天使?”

“无关紧要,麻瓜说法。”汤姆低头,“魔杖可顺手?”

我好好地夸了一番对格里戈维奇先生,最后总结:

“要成为他的学徒一定很不容易。”

汤姆只是眨眨眼。

“你来德国做什么?”他岔开了话题。

“呃,我只是来看球赛。欧洲杯。”我撒谎,“大概要呆到年底。我刚刚毕业不久,还没有正经工作——你可以当我在毕业游学。”

“毕业游学?来看魁地奇比赛?”他挑眉,“不寻常。”[ 来自优等生的蔑视]

我们又客套了几轮,汤姆帮我点了酒和菜。很快,起泡酒就装在两支香槟杯里上来了。汤姆一招手,杯子便都到了他面前,他拿起一杯,在杯边抿了一口。

“雷司令葡萄。你尝尝。”

他把喝过的杯子递给我,杯口有浅浅的印痕。

西蒙总跟我们讲他的Omega又听话又可爱——他妈妈在他一毕业就给他安排了一场婚姻。我不喜欢这种毫无选择的订婚,但西蒙自己却兴致高昂。他现在在《预言家日报》工作,偶尔和我们在猪头酒吧喝酒,谈到他的莉迪亚小心肝,总是以“你们不懂”结尾。我是不大明白,我总觉得他没结婚,就是养了只猫——可以操的猫,但还是猫。

我还依稀记得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现在是马尔福了。我五年级之后就没见到她,后来才知道她是发育成Omega,被家人接回家了。她还在校时,连走路都悄无声息。

这大概是我瞪着汤姆许久的原因。他食指和中指不耐烦地晃着酒杯。

“我不懂酒。”我尴尬地说。

他笑起来,眼角泛出几丝笑纹:“哈里森,你可是在德国。”

“谢谢。”我终于屈服了,小心地在汤姆没碰过的地方喝了一口。一股火烧般的灼痛感掠过全身,但很快又被一股凉意压了下来。

我有些疑惑,葡萄酒不是烈酒,但这灼烧感却比火焰威士忌还要强,但汤姆没给我反应时间,他举杯。

“敬——友谊。”他说,“叫我汤姆。”

“汤姆。”我说,“叫我查尔斯,或者哈利。”

我记不清那晚上喝了多少酒,只记得出酒吧的时候,我已经挂在汤姆身上了,星星很亮,我晕乎乎地看着天。顶上有四颗很亮的星,镶在夜幕上,我依稀觉得熟悉,但我星象学得很差,更何况还醉着酒。我大概是问出了口,因为汤姆开口了:

“啊,那是查尔斯之心,狮子尾,麦穗,和护熊者。

“什么?”

“有人给它取了个名字,叫 ‘处子钻石’。哈里森……”他在我耳边说话,尾音像蛇一样。

一阵凉风过来,穿过我的T恤——弗雷德给的尺码比我的大了一号。我跟金妮处了四年,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但我还是颤抖起来,脊柱发麻。汤姆轻笑一声,带我幻影移形了,他凉凉的手指攥着我。

“可怜,可怜的查尔斯。”


我直接跌进了床里,绵软的床垫让我很想一头睡过去,但雨水的气息却叫我勉强停留在现实世界。窗外似乎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汤姆的手就像屋檐滴下的水珠一样冷。他解开了他的袍子,却只拉开了我的裤链,跨坐在我身上。

我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硬了。

“哦,哈利。”他的尖指甲掐着我的脸颊,我伸手,试图拽开。我应该是喝糊涂了,我听见他说,“距离我上次上床已经太久啦。”

接着话语在一阵嘶声中结束了。

我大概是弄疼他了。

他坐上来,一下子到了底。我伸手摸了摸,他早已湿得不成样子,我混沌的脑子猜测着他是否就这么湿着跟我吃了一趟晚饭。

他俯下身,搂住我的脖颈。

“快点,哈利,时间不多了,做个好男孩。”

他的视线似乎透过我,望向了远方,但我仍然呻吟一声,挺起腰来。从小到大,我体格变化极大。如今,忍饥挨饿的痕迹早已消退,现在只有日日训练的伤痕和酸痛——和强健的、在诸如这种时刻就可以派上用场的肌肉。

汤姆很快就彻底瘫在了我的身上,我哪怕轻轻动一下腰,都会听到甜美的气声。我睁着眼,感觉周围渐渐弥漫起壁炉木柴燃烧的淡淡烟味——那是我的信息素。可是这不应该发生,我出门前服了抑制剂——

但很快我就什么也想不了了,因为汤姆喘气急促了起来,内壁包裹着我的阴茎收缩。他要射了,闭起了眼。

高潮来时,他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如果不是他在微微颤抖,或者我能切实感到他身体是如何包裹住我,他仿佛就在小憩。我攥住他的腰,将汤姆压到身下,结慢慢隆起。

但汤姆警醒地睁开了眼。

“够了。”他嘶嘶地说,“出去。”

他试图抓放在床头的魔杖,但我截住了他的手腕,压在身侧。他挣扎起来,我却有着力量上的优势——和信息素。火焰的气息越来越高,身下的Omega瞳孔扩大。屋内的魔法胡乱地肆虐,但似乎被什么阻挡了,不能真正伤害到房子的主体,但物品就没有类似的好运:家具颤抖起来,地板像蜘蛛一样裂开,头顶的吊灯也炸了,玻璃碎片落到了我的背上。

我感觉不到疼,只是压着汤姆。

“这不可能……”他断断续续地说,“你应该已经……”

但他吞下了后半句话,因为我狠狠地往他身体内部撞去。完全成型的阴茎结挤开内部的入口,进入窄小的腔道。

我松开了手,Omega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我的头脑眩晕,却有一股温醺的气息包裹着我。

“汤姆。”我叫他。他颤抖起来,闭上了眼。

我将他翻过身,赢得了一声绵长的、无力的呻吟。他半回过头,瞥着我。刀锋似的肩胛骨缩紧了,他的手又一次往床头伸去。我顺着脊柱摸上去,摸到一块柔软的皮肤,按了按,他便软了下来。

没有标记。

我兴奋起来,眼前发白,接着什么也不记得了。

第二天,我从汤姆家里出来时,天已经泛白了。他还在睡,穴口和腿根都一塌糊涂,血和精液混着,很是狼狈。

我也一样,体内的Alpha偃旗息鼓,浑身痛得不行,踩着碎玻璃渣出去时,我大概比亨利六世从伦敦跑走的时候还狼狈。我觉得我的动静足以把汤姆弄醒了,但我没有,他沉沉地趴在床上,死了一样。



Chapter 3

至查尔斯·哈里森先生

八月一日,我攥着火弩箭,在弗莱迪身边,在赛前休息室里坐着。我昨日整天在家,一团乱麻,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当一个人混乱无措到极致的时候,他可连想事情都不会想了。我感觉我被引诱着栽进了满是荆棘的圈套,浑身血点——这想法倒是真的。

“哈利,怎么这么没精打采?马上要打比赛了,你这样可不好。”

“你说得好像打火炮队还需要多热情高涨似的,弗莱迪。”阿奎鲁斯嗤笑一声,他是我们队的追球手,大块头,棕头发,是很传统的那种犹太人长相。

“尊重对手。”弗莱迪的搭档,我们的队长,曼森在旁边不太赞同地摇摇头,他正在检查扫帚。

“对手?火炮队?”阿奎鲁斯褐色的眉毛都要挑到屋顶了。

我捂住了脸,拉扯到肩膀的伤口,嘶了一声。

“啊,弗莱迪,我要是能跟你说说就好了。”

我当然不能跟他说,只是叹了口气。

我们是在三年前欧洲杯的比赛勇夺桂冠,拿下了我们第三个欧冠,现在要与那年的吊车尾打第一场——当然,那时候找球手还不是我,是伊利·安德森,风趣幽默的老伙计,那年三十四岁。之前的那场比赛,他胯骨被游走球压碎了,圣芒戈的治疗师给他用了生骨灵,但他却好不透。球队又辗转了几个找球手,去年三月,琼森先生找到了我。我毕业后做了一年的见习傲罗,转正后又做了两年,然后义无反顾地辞职了——像我一样的年轻人其实并不明白梦想。选择只是随波逐流,受到各方人等的操纵,而自己也没有那般意识。我不适合做傲罗,我后来终于意识到了。

我去球队试飞的时候,伊利也在那,看我飞了几个动作,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好小伙。”他说,“你比别人要不幸,你有别人做梦也没有的名头,于你却是个拖累。那些奸猾的家伙[ blighters]必然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

“我早就习惯无谓的攻讦了,先生。”

他叹了口气,对我说:“这便是个谎话了。”

与查德利火炮队的比赛确实如我预料的那样毫无悬念,就连他们的铁杆球迷舞小旗子的动作都很没力道。他们拉分的能力就仿佛洛哈特决斗的实力一般,遇到我们队,不到三十分钟就被拉开一个金飞贼的分。我虽然只是个新手,但看到金飞贼时,对方的找球手还傻傻地待在原地四处张望。我经过他,那浑身上下被橘黄色包裹的球员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将征服我将征服我将征服……”

这除了分他自己的心之外,倒没什么实在的效用。他们想要赢一场,大概要吞几坩埚的福灵剂。

赢了这场,五天后才有另一场。欧洲杯一共有32支队伍参加,分成四档。喜鹊队在A组,和其他三支欧洲球队一起循环比赛。剩余三队威胁都不大,但最叫我心情烦扰的是霍利黑德女妖队,他们参加欧洲杯的历史不久,上一届拿了第十四的名次,不过金妮在那支队伍。一般而言,每但人们想到前任,都默默把不甘与羞辱吞下去。我只是觉得尴尬。金妮寄了一封信,与我分手,信的内容分外疏离,这反倒更深地挫伤了我。

哈利。她写道。我忘不了我们在霍格沃茨,陋居,在戈德里克山谷,在卡莱的日子。我以前从不知道爱情,但我们之间的爱情,只是男孩与女孩之间的感情,你年纪太轻,我也年纪太轻。我想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你会找到你的爱情。我相信你以后会感激我的。

啊,当然她没有直说,但字里行间就是这个意思。

爱情,爱情。我大概是性格里染上了那么点尖酸刻薄的性子,每个有过又失去这东西的人,都不会再对其抱什么幻想。身为Alpha又格外不幸。

我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引得法式躺椅上的弗莱迪朝我看了一眼。队员们之前在我的小宅里闹了一通,现在地板上有摔碎的酒瓶,泛着光的水渍,桌上满是麻瓜外卖的包装袋,还有一个巫师棋盘,棋子零零散散满屋都是,一个白皇后正挣扎着从弗莱迪身下钻出来。

“哈利,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十九岁的年轻Alpha说。

“你说,Omega都是些什么?”我问。弗莱迪立刻就翻身坐起,炯炯地盯着我。

“哈利,哈利。”他唏嘘地摇摇头,“你终于长大了。阿奎鲁斯前天还和我打赌你会当一个老光棍,一百来岁还跟邓布利多教授一样给自己的胡子撒金粉,打蝴蝶结。”

“邓布利多可开心了。”我争辩道。我想到佩妮和弗农,我想到半夜敲开门抹眼泪的赫敏,我想到醉醺醺的达力给我寄的信,我又想到阿利安娜,纽蒙迦德,厄里斯魔镜和羊毛袜。

他摇摇头。

“我只有一句话好跟你说:Omega都贼他妈善变。上一秒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下一秒情潮过去,你死了他们都不会管。“

“啊。”这番言论倒很新鲜,“这么说来,你是老手喽?”

“听着,哈利。”弗莱迪看着我,“我交往过三个Omega,他们都是会吃人的。虽然我喜欢看Omega杂志,但要把那物化的沙文主义当真,都没人替你埋骨头。”他顿了顿,“不过,如果标记了,那就不同了,因为标记是不可逆转的。”

我茫然地看着他。

“标记大概是每个Omega看得最严的事,标记了,他们会打心眼儿地喜欢你,迷恋你——荷尔蒙的问题,许多Omega不喜欢这种感觉。”弗莱迪沉思地说,“于是,经常有交往三五年的情侣还没有标记。”

弗莱迪又说了许多话,但我的思绪已经飘远了。

当务之急自然是找乔治和弗雷德再买点伪装魔药。

弗雷德和乔治则建议我找斯内普,他们为了熬现有的几瓶魔药,已经——

“三周没合眼……”

“失败了十五锅……”

“头发掉了一半……”

他俩倒是把研制的方子[ 魔药是福灵剂改版]给了我,并在我提出支付报酬时严厉教育了我。我心里颇有几分暖意。



我见到斯内普是三周后的周六了。八月十八日时,我已经赢了四场比赛,剩下的三场中若是能再赢一场,喜鹊队就会成为欧洲杯淘汰赛的小组冠军——我得跟A组的所有队伍都来一场。然后四强,半决赛,决赛……现在高强度的赛程和训练在我身上显出苦果来了,我参加着凤凰社的例会,腿疼难耐,大腿内侧磨破了皮,整个人都瘫在椅子里。

会议中途,斯内普夺门而入,我曾经的魔药教授眼窝深陷,形容枯槁,惯常油腻的头发都带上了一种枯竭的姜黄色。好些成员机敏地站起身,魔杖指着壁炉口,但我却一动不动。哪怕伏地魔自个儿大驾光临,我怀疑我也站不起来了。

座首的邓布利多想问什么,但斯内普摆摆手。

“我要疯了。”他说。

“感谢梅林你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的教父嗤笑道,“你早就半只脚在疯人院里了。”

反常的是,斯内普完全没理会小天狼星的挑衅,他只是沉沉地坐上椅子。我鲜少见到他如此失态,要打仗了吗?伏地魔自我四年级见过他后就再没动静——似乎是完全转入地下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邓布利多了解点内情,但他守口如瓶。

“未来几个月,黑魔王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了。”斯内普干巴巴地说。他喝了邓布利多给他沏的蜂蜜茶,情绪好像好了些。

“什么意思——”

“那混蛋要死了吗——”

“要筹备作战——”

邓布利多抬手,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

斯内普只是摇头。

“我发了誓,牢不可破的誓言。”他低声说,“我说不了太详细的,但他不会有什么大动静了,唉。马尔福的任务应当会照常进行。两天前,黑魔王召唤了我和贝拉特里克斯,他要她去刺杀魔法部的一个人,但并没有透露给我那个人的身份。我则留在他身边呆了两天,黑魔王自己的情形比较严重,他需要我的专长。”

“他要死了?”穆迪说,“他需要你的魔药吊命?”

斯内普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把下巴撑在了交握的手上,陷入了沉思。

“如果……”

邓布利多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不行。”

斯内普还想说什么,但邓布利多只是摆摆手,结束了这场谈话。我是没看懂他们的眼神交谈,环顾四周,大部分人也面露迷惑。

会议草草收尾,我看了看原地没动,趴在桌上的斯内普,决定今天先不找他了商量生意了。

回了卡尔鲁斯,我正在除草的邻居,梅耶太太,就迎了过来。

“查尔斯。”她说,咯咯笑起来,“你门口有只猫头鹰,抓着封信,好像在等你。真是有意思。”

在门廊前,一只黑褐的猫头鹰正歪头看我,它伸出一只脚,抓着一封信。我一把接了过来,它便抖抖羽毛,蹦蹦跳跳地跟到我身后。信口有很花哨的火漆印,没有署名,只写了“至查尔斯·哈里森先生”。我匆匆跟梅耶太太客套了两句,就走了进去,摊在沙发上。

我已经打开了信,信很短,就几句话。

哈里森先生:

一别数日,好生想念。另有要事相商,不便写于书信。祈望一会,共叙旧情为荷。

托马斯


我匆匆撕了张纸,潦草涂了两笔。


汤姆:

乐意之至,我今天晚上就有时间,七点老地方见?

哈利


那小猫头鹰没一会儿就送来了汤姆的答复,他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好”字。



Chapter 4

八月之光


我见到汤姆时,差点没认出来,他大概是往自己身上施了忽略咒,直接穿着长长的巫师袍进来了。他没抹发油,头发凌乱地散在两边,显得憔悴得很,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我坐在那儿,面前摆了一堆没动的大小香肠和猪肘肉,他却皱皱鼻子,毫不客气地叫我把他们撤掉,那腔调,那做派,活脱脱是上个世纪的贵族老爷似的。

但我听话地叫来服务生。在菜撤下去时,我用手抓过了两根香肠。回过头时,我看见汤姆皱着眉看我,便又悻悻地放了回去。他脾气似乎臭了许多,话语里那番故作亲昵的情态全消失了,也拿腔作调了起来。我本以为他是个颇为随和的人,但现在却不确定了。

我们一共也才见两面。我在心里提醒我自己。

“哈里森先生。”他把手臂抱在胸口,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盯着我,好像要在小小一个桌子的范围内尽量离我远一点。

前几天,我还是床伴候选,现在,仿佛就成什么瘟疫而死的尸体。他把温文尔雅的伪装撕了,露出了一身的刺。

我心里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想起弗莱迪的话,我不禁有些怀疑他的可信度。

“……我怀孕了。”汤姆说,语调平板得像是当年斯内普在课堂上宣判我论文拿了T,内容却叫我差点跳起来。一丝惶恐窜上心头。我不知道别人在这种情形中怎么处理的,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堵在了胸口,压着心脏。

“那天我的抑制剂不知怎么地失效了。”我解释,“我不该……”

“是,你是不该。”他轻轻地说,“这是一个负担,我却无法把它解决掉——”

“解决掉?”我惊恐地说,但又泄了气,“抱歉,请继续。”

汤姆瞪了我一眼,那不是那种小打小闹的瞪视。

“我没法它解决掉,我身体不好。”这倒是实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瘦得跟得了厌食症一般。我点点头,但汤姆顿了顿,有些阴郁地看了我一眼,“医生建议我跟……我的Alpha住一起。”

首当其冲,窜入我脑海的便是棘手的身份问题。我颇有些想坦白的欲望,但又生生遏制住了这股子冲动。静观其变,我提醒自己。

“我得搬去跟你住,我需要你的信息素。”他说,抿了抿嘴唇,“不然我可能会死。”

我懵了。

他看我半晌不说话,眯起了眼睛。

“只是一起住几个月,又不是说……”

“怎么会死?”我打断道,“我知道怀孕是一件有风险的事,但怎么会死?”

他嘴唇颤动了一下。

“我身体不好。”

“我会跟你结婚。”我打断他。

佩妮若是看见如今的我,大概会嗤笑地说她对我的看法[ scoundrel]没错,我果真长成了一个无赖。

“对于发生的事,我很抱歉,我会承担起责任的。”

我本以为我这么说,汤姆会宽心,但他仿佛更恼火了。这叫我有些茫然,

“我不需要。”他说,直盯着我,“我不需要你。我们不是爱人。我不需要一个无能的、荷尔蒙上头的Alpha拖我后腿。等这几个月过去,你我就分道扬镳。”

汤姆说话很轻柔,调子很高,但最后那句话,他声音却沉了下去。

“可我们还要住在一起。”

“我们住在一起,但你不过问我的事。”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不情愿地加了一句,“我也不过问你的。”

“但我过几个月就回伦敦了。”

“那我也回去。”他说,“我在伦敦东区长大的。”

话音落下,他挑了挑眉,自己似乎有些吃惊。我也惊诧地笑了一声。他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德国人,又在英国的上层圈子里打磨了几年,很难想象他在东区那种环境滚打摸爬的样子——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太久啦。”他又说,似乎心情好了些。我端详着他,我之前以为他三四十岁,现在却不太确定了。他仿佛是一颗长得极慢的老树,多多少少凝固在了时间里。

“你多大了?”我不禁问。

他眯了眯眼。

“你是个二十岁的小孩,不是么?”他说,“我够当你祖父了。”

“不要夸张。”我说,“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我把我的地址写给了他。

三天后的清晨六点,我被门铃声吵醒。我不由得庆幸,开门前我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汤姆正站在门口。我手忙脚乱地无声召唤来了伪装魔药,一口喝下,才打开门。

他抿着嘴看我。

“什么花了你这么久?”他诘问。

“你为什么来这么早?”我很恼火地反问。

“正常来说,你不该在这个点还在床上。霍格沃茨的早课不是七点么?”他皱着眉,问我。

“我已经毕业了。”我说,“你不能指望毕业了后我还遵循那操蛋的时间表吧?”

他听到我说“操蛋”时皱起眉,但没有说话,直接走了进来,仿佛是我家的主人似的。他仍然穿着那件扣得严严实实的巫师袍,头发再一次抹得油光发亮,手上攥着一本杂志,我看了看,居然是《唱唱反调》。封面仍然花里胡哨,标题是《假面马尔福:面具后的人是谁?》(Mayfoy’s Masquerading: Who’s Behind the MASK?》

我永远无法理解《唱唱反调》对头韵的执着,但这一期的名字却意外正常——当然,那是对我这样知道真相并且承认真相的人而言的。魔法部和整个巫师界在自欺欺人上都颇有天分,他们肯定仍旧觉得洛夫古德在胡言乱语。马尔福现在正在大搞竞选活动,我本还以为他是盖章食死徒这事儿在巫师界是个公开的秘密。

“你的卧室在哪儿?”

我一下子回过神。

“你不睡客房吗?”

“我得离你近一点。”他说,“我会加张床。”

“那大概放不下。”

“不可能。”他否决。

我决定不跟他争吵,直接领他前去我房间。我房间在二层南面,床和落地窗几乎挨着,床尾便是衣橱。跟德思礼住的一个后遗症便是,我实在没法习惯太大的床和房子。况且,客居的人不需要在别处生根。

我回头,对汤姆摊摊手。他没管我,不知从哪里掏出了魔杖,挥了挥,我那落地窗就凭空延伸了出去,中间硬挤进了一张床,角还开好了——那床比我的大两倍,很朴素。

我愣愣地看着汤姆,他倒没什么反应,好像刚刚做的只是铺了床似的。

“你真的很擅长魔法。”我说,“我一般都专门找人去做这种空间魔法。”

“我想知道,霍格沃茨的学生现在都在学什么?”他说。我向他看了一眼,他仍然是面无表情,眼神很是冷漠。

汤姆很喜欢讽刺人,但他似乎对自己的这个习惯毫无知觉。虽然他是个德国人,他身上绝对具有老派英国人那种干巴巴的幽默。

我不行,按是斯内普的话来讲,我大概只剩愤世嫉俗了。

汤姆把东西布置好,吃了早饭,就出门了,那时将将七点十五,他布置得很麻利——我从没遇见那样浸在魔法里的人。我是麻瓜世界里长大的,自然没法跟那些父母都是巫师的人比,说白了,偶尔我觉得自己像个移民,欠缺了好些魔法思维。但那些在魔法里泡着长大的小孩也无法跟汤姆比。他魔杖从不离手,魔法如臂指使地跟着他,乖顺得像条狗。早餐时,他坐在我对面,我只给他倒了一次茶,接着每当杯子见底,茶就会自动漫到顶,而他似乎还完全没注意到似的,只是用指尖敲着桌子,食指和中指间魔杖松松垮垮地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给他煎了鸡蛋饼,配了点豆子和几片熏金枪鱼。他从我手里接过盘子时,道了声谢。我盯着他的手看了很久。他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很仔细,尖尖的,很好看,就是有些发青。


不得不说,他这么早出门,我也松了一口气。九点,我就得去魁地奇训练了。况且,我的魔药时效就快到了,而备用的魔药也不多。我之前找了附近的一家魔药店,接单子的时候他们听说需要长期供应,答应得很爽快,但一周后就满是歉意地给我寄信,说只做了三瓶云云,但失败次数太多,希望能撤了这个单子。

看来还是得找斯内普。

下午六点,我们的训练收工了。

我没什么好做的,跟弗雷迪出去喝了一杯,酒后吐真言,我什么都交代了。从一开始的偶遇,到现在这一摊烂账,事情说得我口干舌燥——但其实仅仅过去了很短的时间。

“老兄,你这也太快了。”弗莱迪目瞪口呆。

“……罗密欧与朱丽叶见面后四天就一起殉情了,我总比他们节奏要慢。”

“罗密……谁?”

我摆摆手。

“怪不得你之前问我Omega。还有谁知道?”弗莱迪问。

“我这边就你一个,汤姆——汤姆的医生吧。我不知道他还告诉谁了……”

弗莱迪同情地看着我。

“他如果跟你闹起来,你是一定要跟他结婚的。”

“但他不想——”

“那是因为他不知道你是哈利·波特。”他斩钉截铁地说,“哪有Omega不想傍你?想想你的追星族,想想那些要你钱的粉丝,他只是不知道——”

不管弗莱迪怎么说,我觉得汤姆完全不会关心哈利·波特的事。

“——反正现在你不能告诉他,他会缠上你的。你又不喜欢他。”

“我也没有不喜欢他。”

弗莱迪对我咧嘴一笑。

“得了吧,我看是你们互相是没什么好感。”



我九点到家。汤姆十点才回来。他看起来很苍白。我皱皱眉,想问他两句,又感觉没有立场。

他进了我的卧室。

或者现在可以说是我们的卧室。我们的。这个词真奇怪。我默念了一会儿,仍然感觉舌尖有怪异的触感,像火焰威士忌混着南瓜汁,刚入口还不错,久了却叫人想吐。

我躺在被窝里,汤姆走了过来。他穿着很宽松的黑色巫师袍,领口的扣子没扣,我能看见几根胸骨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凸显了出来。他没有躺到他的床上,而是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哈里森。”他说,他手指轻轻摸了摸我的脸颊,有点痒,我不安地动了动,“太冷了,让我和你一起睡。”

他不喜欢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是,我掀开了被子。他钻了进来,冷冰冰的,冻得我一哆嗦。

我有一丝不自在,汤姆倒没有。他舒适地叹了口气,挤在我边上放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蓦然惊醒,旁边窸窸窣窣地有点动静。

“上帝啊……”我说,“你这么早起来往哪儿去?现在才几点?”

过了一会儿,他回答。

“五点十三。”

“你要去做什么?”

这回,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了。我把眼睁开一条缝,看他,我看见他的手掌浮在我面前,透过指缝,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色不明。

“没什么,你睡吧。我得去看看前两天种的苹果木。”他说。

“你还种树呀。”我迷迷糊糊地说。

他瞥了我一眼。

“那你以为你的魔杖从哪儿来的呢,哈里森?”他轻轻地、冷冷地笑了一声,我打了个激灵,就要清醒过来,“睡吧。”

我便睡死过去了。



Chapter 5

里德尔的秘密

“哈利!”海格给我打开了霍格沃茨的门,他仍然是老样子,就是头发白了几丝,我突然意识到他也七十多岁了。“你来了?”

“海格!”我给了他一个拥抱,“我来找斯内普教授,听说他最近在霍格沃茨有公务。”

“啊,没错。”海格说,“邓布利多校长有事要和他一起做,但我有一礼拜没看见校长了。”

“海格,我有急事要找斯内普,只能晚点叙旧了。”我说。

海格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不,是私事。”我急忙宽慰他。不知为何,大家最近都有几分神经紧绷。

我往地窖的方向走去。那地方终日不见阳光,不知墙上哪里发出了一丝一丝的细线一般的光,勉勉强强照亮了走道。学生们正在放暑假,是以我一路走来,竟然一个人也没看见。就快到了,离斯内普的办公室还有一个拐角的距离时,突然间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成千上万个玻璃瓶同时炸裂的声音。

我差点没叫出声,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掏出魔杖,在拐角处蹲下,右手扶着墙根,往自己身上施了一个忽略咒。墙上湿湿黏黏的地苔蹭到了我的手上。

接着传来了涓涓的水流声,和杂乱的声音,有什么人正急促地喘着气,还有喃喃的低语——我实在听不见。

但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高了起来。是斯内普的声音。

“我——没——法——这样下去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法。”

“西弗勒斯,我们在接近胜利——”

“这是个谎言,你再清楚不过。”斯内普对邓布利多说,“那个东西有迹象了吗?黑魔王已经归来了十年了,他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强大……”

说到这里他呛住了,咳嗽起来——一声一声的抽气,他的肺好像个破了洞的风箱。

“……黑魔王不相信我,他不相信我。你要让我继续,就要替我准备好丧礼。”

邓布利多沉默了。

“先把这个喝了,西弗勒斯。”

那边沉静了一会儿。我犹疑着要不要出去,但出去了,又会有点说不清我为何没一开始就出来,这两个人都是很多疑的性格,我决定还是等他们讲完了后再出现——或者直接溜走吧。

不过,邓布利多居然还没有发现我,我实在不觉得我的忽略咒能抵挡他这样水平的巫师。

那边的咳嗽声又响起来了,同时响起的是校长不成句的安慰和拍背声。

“黑魔王最近可不容人,我不敢继续刺探。”斯内普缓过气来,慢慢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一定把它们藏起来了,或许就带在身边。”

“魂器带在身边……”老人叹了口气,渗出一丝疲惫,“他不会这么做的。——什么人?”

下一秒老巫师就到了我的身边,杖尖指着我,我的头猛地疼了一下——忽略咒被解除了。

“哈利。”他松了口气,“哈利。”

斯内普也慢慢地走过来,脸色发青,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波特”,我猜他是没力气继续诅咒我了。

“我来找斯内普有事。”我尴尬地说。

“哦!”邓布利多说,他对我眨眨眼,没在忽略咒上纠缠,“可惜西弗勒斯正忙,哈利,你不介意改天——”

他低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怀表[ 后续设定]似的玩意儿,翻开看了一眼。

“——啊,正好,哈利,你也许能给我提供一个新的角度。跟我来。”

他兴高采烈地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