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观察日记
现实向 粮食 黄周
一。 江波涛觉得队长心真大
周泽楷心很大。
他长得帅，平时也是往酷里包装，光看外表估计会以为这人又拽又炫。然而在轮回众人的眼中，他们队长认真，低调，可靠，最关键的还是心大。
倒不是说他粗神经，只是一般没什么事儿会挑起他的不安。
第五赛季出道，一出道就“抢”了前辈的队长和王牌账号，被老队员敌视，自家战队也常年徘徊在联盟中下，再加上语言组织能力差，周泽楷的起航之路虽不算坎坷，但也决不好过。普通人大概会委屈，会偷偷一个人生闷气，会情绪不稳，有些极端的可能还会变得反社会。但这些糟心事在周泽楷心里飘过，直截了当地就飘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他照样每天踏踏实实地做基础练习，开开心心地打比赛，消遣的时候还会上荣耀论坛。
方明华当初向轮回战队力荐周泽楷时，就考虑到了他出色的心理素质。然而就算是他，也没想到周泽楷心这么大，好像被孤立，被指责个人主义不会配合，被媒体嘲讽都不算个事。新秀墙也没给他造成什么影响，只是让他比赛打得更凶，更猛，将本来好好一个远程风筝职业活活打成一个正面攻坚手，势不可挡。
荣耀官方网站上，神枪手的介绍挺简单。
“神枪手以快速移动攻击著称于世。遍布敌人的恶劣生存环境让他们掌握了花式射击，在高速移动的状态下，神枪手能以任何姿势在任何时刻攻击对手。在环境的限制下，他们有时不能用枪，因此有的神枪手选择强化自身格斗技术，优秀的体术让他们足以抗衡一些近战角色。他们从来就不会把任何人当作自己的对手，只不过是其花样表演的一名配角罢了。”
轮回众人觉得这描述挺适合周泽楷，他们队长场上是真嚣张。
第七赛季，江波涛转会来轮回，正值冬季。
本质上仍是个热爱游戏的宅男的周泽楷迫于寒冷，正处于全天窝在战队不出门的状态。不做训练时，他就抱个平板刷荣耀论坛。
在人情练达方面格外有一套的江波涛很快融入了轮回。此时轮回的主力队员已基本是一套新班底，原先对周泽楷怀有私怨的一众老队员都已默默被取缔。江波涛比周泽楷还晚出道一年，但他连一代选手都能打得火热，混入其中丝毫不显突兀，此时面对轮回内的同龄人更是手到擒来，几天下去就与吴启杜明吕泊远方明华结成了“晚上去哪儿搓一顿”小队，而怕冷的宅男周泽楷自愿留守战队本部，打荣耀，刷pad。
队员间的磨合练习，尤其是与周泽楷的磨合，江波涛更叫人刮目相看。他本身战术素养高，意识强，打起配合来一片火热。比起其他队员，江波涛对周泽楷在场上的理解更是不知道高到哪儿去了。众所周知，周泽楷战术思想不错，但苦于难以宣之于口，偶尔比赛场上一两个字，堪比天书。轮回战术的即时调整因此相当容易出现断层。这点常常被其他战队大肆利用，本处于劣势，抓住机会就一阵反扑，纵然周泽楷打法强硬华丽，嚣张至极，虽时不时能以一己之力补上漏洞，但许多时候还是被对方成功翻盘，让人扼腕。
江波涛战术素养出色，不仅能向队员传达周泽楷的意图，还能自己查漏补缺，做出调整。他的到来让队员在赛场上打得更顺，也让轮回开始真正成为一个整体。
更难能可贵的是，生活上，他与战队成员的相处也是如鱼得水。完全不存在其他战队时常出现的排挤新成员的问题。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两周下来，江波涛对上海知名菜馆已经如数家珍，闭着眼都能默出地铁线路图，平日里更是与轮回队员们称兄道弟，连跟队长周泽楷都能聊得火热。江波涛不像个新加入不到一个月的成员，却好似从一开始就扎根在轮回似的。
这也是种本事。
在了解队员的过程中，江波涛也逐渐走出了一些误区，比如一些说轮回队长清高不合群，由于曲高和寡轮回内部成分裂趋势这种常年出现在媒体报道中的小道消息。周泽楷不爱说话不假，可他与轮回队员天天闹成一块儿，完全没有江波涛之前担忧的队员和队长离心的问题。现在让他头痛的反而是这个队长实在没有什么队长架子。与韩文清比，周泽楷不威严，与王杰希比，周泽楷也不能算队员依靠的对象。好在轮回全体都对他们队长有些小崇拜，再加上周泽楷在场上的强势，这种合群倒不至于让他不服众。
江波涛一开始见到他们相处模式时，只觉得周泽楷这人实在谦和，没什么规矩。
训练室门口就贴着不许带食品的标牌，红圈斜杠显眼地盖在汉堡饮料的图样上。但明显，轮回众人都没有把这规矩当回事儿。
江波涛第一天训练，早上八点集合时间差两分，吴启啃着一个鸡腿就进了训练室。
周泽楷已经坐在他的机子前了，抬头，笑了笑，又低下头。江波涛坐在他身旁，探过头小声问道：“你不管管？”
“管什么？”周泽楷看着江波涛，英俊的脸看着很无辜。
“没事。”
八点过五分，杜明火急火燎冲进来。
“队长！不好意思！我今天睡过头了一点。”
周泽楷抬头对他笑了笑，示意他坐下。杜明坐下，掏出一个超市买的肉夹馍直接开吃，边吃还边灌两口甜豆浆。
江波涛再次对轮回战队自由似大学的环境有了深刻的认识。如果以上这一幕出现在霸图……
江波涛决定还是专心训练，不要想东想西为好。
再过了些日子，江波涛发现周泽楷不是谦和，他只是心大。
轮回的训练日程一般是下午五点半就结束，不过轮回战队习惯晚上也聚集在训练室。大家倒不一定还训练，也可能会随意去网游里玩一玩，互相pk几把，一起凑在一起八卦八卦。周五有时候一起出门下馆子。江波涛刚来，众人便自告奋勇带他熟悉环境，晚上在训练室里的人就总是缺两三个。几礼拜下来，熟悉过了，轮回就恢复了原来的安排，继续晚上的联谊活动。
这天晚上，方明华在一边跟人通电话。杜明，吴启正在打牌打得开心。从远处看，一堆红红绿绿，江波涛也不知道是什么牌。方明华本跟他们一起玩，只是中途来了个电话，他就坐在沙发一边煲电话粥。
“UNO！”杜明嘚瑟，手中一张牌摇啊摇。
“你小子别得意太早！”吴启愤怒说。
吕泊远盯着电脑，带着大耳机，手边一盒薯片一支可乐，在看动作片。画面中的人正在高速路奔跑翻腾，说时迟那时快超过了一辆小汽车，一拳砸破了挡风玻璃。挡风玻璃碎了，那人再接再厉，手一掏，就把方向盘整个揪出来摔远。
简直比荣耀还夸张。江波涛不喜欢看电影，也不知道这片名叫什么。
晚上开始时，他还把这活动当额外训练，老老实实地看历年轮回战队资料，本着不仅要知彼也要知己的态度，认真提高对自己队员的认识。这得怪周泽楷语焉不详，来叫他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晚上集合”。江波涛虽然善解人意，但他仍然没能把这个集合和玩乐联系起来，只当是轮回队员异常刻苦，连晚上也要加训。
“训练”才开始一会儿，他就发现大家都在干自己喜欢的事儿。江波涛有点哭笑不得，顿时也懒得看战队资料了。但一时也想不出该干什么好，觉得有点无聊，干脆看向他身旁的周泽楷。
他看到周泽楷在刷荣耀论坛，表情严肃。
职业选手，虽然职业就是玩荣耀，但刷荣耀论坛的人其实不多。毕竟人多口杂，论坛上多是些没营养的互黑撕逼，玩家眼中“真正的技术贴”对于这些荣耀大神们来说也不能算什么，所以，除了像联盟初期一叶之秋之类，几年如一日，辛苦写攻略的大神，很少有职业选手会没事儿掺和在论坛里。
而后来战队的建立将原本自由的荣耀讨论区也上了枷锁，保密意识的提高，让职业选手不再在论坛上随意分享自己的打法和独门秘籍，取缔论坛的是战队内部的统一讨论，讨论结果也鲜少有拿去论坛跟普通玩家分享的。
所以周泽楷在论坛干什么呢？
江波涛好奇心起，就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在干什么，小周？”
周泽楷回头，笑起来，眼睛弯了弯，让开身子，示意江波涛看。
江波涛先注意到了他的账户名。
“一叶扁舟？这名字有个一叶呢……小周喜欢叶神吗？”
周泽楷摇摇头，又点点头。
“以前……喜欢。名字是巧合。”
江波涛这时已经看到了板块和帖子标题。他简直不知道要从哪个问起。
“职业选手讨论版……我还以为你会看攻略呢。呃，这什么帖子？”他念出标题，“平心而论，周泽楷真的能担得起荣耀第一人的称号吗？”
他眨眨眼，这绝对有爆点的标题还在那儿。
“小周你看这个干什么！”
周泽楷回答得很干脆。
“好玩。”
江波涛怀疑地看着他。
“有些脑残周粉也要点脸啊！你家楷帝美颜盛世，荣耀第一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容不得我不喜欢吗？政治正确的定义是不是一定要喜欢周泽楷，真是搞笑。”
他慢慢地读出了一个评论。
“小周，看不出你有这种爱好啊。”
“有意思。”周泽楷笑得更欢了，江波涛低头，觉得自己简直要被笑容给闪瞎了。
好好好，他心里宽慰自己，我们队长爱干什么干什么好了。
周泽楷又滚了滚界面，细细地看了看那些针对他的评论。
“有道理。”他说，“没有冠军。”
江波涛抬头，周泽楷的神情没什么变化。
他坐在电脑前的时候一般面无表情，打比赛的时候十分严肃，和面对粉丝时的态度简直截然不同。时常有粉丝微博上发对比图，吐槽为什么打比赛时枪王各种酷炫狂霸拽，一脸总裁范，下了场却会变成邻家哥哥型的男人。
刷着论坛，他也像是打比赛一样，脸上不透出什么情绪。
“会有的。”江波涛说，仿佛在给周泽楷打气。
周泽楷侧头看着他，方明华不知何时打完了电话，站到他两人身后，一脸高深莫测。
“我昨日掐指一算，轮回这赛季必得冠军。”
凝重的气氛突然就消失了，三个人都笑起来。
总之，江波涛觉得，周泽楷心很大。
不是哪一个人看着黑自己的评论都能笑出声来，也不是哪一个人都能利用评论顺带鼓舞士气的。
出于好奇，江波涛登小号上了久违的论坛，搜索了下“一叶扁舟”，发现对方在论坛还小有名气，有不少粉丝关注了他。
一叶扁舟发的帖子主要有：
“理性讨论，嘉世是不是在孤立叶神？”
“平心而论，苏沐橙是不是史上最被低估的选手？”
“理性讨论，为什么媒体总喜欢比较黄少天和周泽楷？”
等等。
格式还挺统一。
也挺引战的。
一叶扁舟还写过一些犀利评论，占大头的是赞扬叶秋的，还有一部分赞扬王杰希的，赞扬喻文州的，甚至还有两篇委婉地批评了周泽楷自己，底下一堆轮回黑、周黑点赞。对于众多战队，他也发表了不少言论，一改记者会上惜字如金的“圆滑”作风，评论尖锐，一针见血，江波涛自己看了都有不少新的想法。
为此，周泽楷还积累了不少崇拜者，还有不少“你懂什么”型的黑子。
江波涛还看到有认识一叶扁舟的人发表言论，说“这个神枪手在三区当年xfxy过一阵子，打法其实跟枪王多有类似，不看他的评论还真想不到对荣耀第一神枪手似乎有点意见，也看不出他这么喜欢叶神”。
江波涛想，我也真没想到。
他过两天去吃午饭时路上撞到方明华，对于这位一力推荐他来轮回的队友，江波涛有点好感。对方问他在轮回适应得好不好，顺口就聊到了周泽楷。
江波涛问：“你知道周队喜欢逛论坛吗？”
方明华笑了起来：“队长是喜欢呀！他不天天抱着那个pad上论坛嘛。”
“那你知道他看什么吗？”
“没关注过。”
江波涛点点头，也没继续说了。
第七赛季，轮回打入四强，却惜败于微草。
江波涛更见识到自家队长宠辱不惊的本色了。
比赛失利，战后复盘，队员都在哭天抢地，周泽楷坐在投影前，一点一点地暂停比赛，不时用手指指，蹦出一两个词句。他觉得自己解释得挺清楚了，但明显，轮回队员都没太懂。
江波涛自从转会就接过了详细向队员阐释的担子。他战术素养相当好，有些问题虽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周泽楷一指，他也一点就通，正适合解释的职位。
有些点周泽楷没怎么注意，他也会拎出来讲一讲。这时候周泽楷总若有所思的样子，想通了就弯弯眼，江波涛看到，就顿时充满了干劲，讲得也更起劲。
复盘结束，轮回队长还慢吞吞地说了两句。
“打得不错。”
话音刚落，杜明就有些受不了，趴在桌上，脸埋在臂窝里，明显觉得这句话有点讽刺。其他队友也都低了头。这一次，轮回战队还是败在了配合上。
周泽楷看着队员的反应，皱起眉头，想了想。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扣了扣桌子，队员们就又把眼光放到他身上。
“真的。”轮回队长说。
只是还需要磨合，江波涛心里默默补充。
过了一会儿，看到队员明显没怎么被说服，周泽楷又说了一句。
“明年加油！”
说完他笑了起来，似乎完全没被前天的失利所影响。
是的，还有明年，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自怨自艾下去。
江波涛心理素质挺好，没啥需要安慰的。在轮回队长开解队员的时候，他看着周泽楷的样子，觉得也许拿到冠军固然会让自家队长更开心，但似乎……
仅仅是参与在荣耀里，队长就已经挺满足的了。
或许队长也有些难过，只不过自己觉得在我们面前不能露出来，掩饰得好。
江波涛又想。
闲聊时，周泽楷曾与他的副队说，作为队长，他应该一直是可靠的，带领大家前行的人，而不是轻言放弃，丧失斗志的人。
他做得不错。
“明年，我们会是冠军。”江波涛说。
“嗯，冠军。”周泽楷说。
不久之后，《电竞之家》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控诉周泽楷与队伍脱节，“不懂沟通，不懂战术”，长此以往这种个人主义必定会带给轮回难以想象的影响。
执笔人洋洋洒洒千八百字，设想轮回战队应该如何如何如何，周泽楷应该怎样怎样怎样，队伍阵型应该要调整。整篇文章枪口对准年轻的轮回队长，可以说是把不善言辞的他贬到了一个深渊。
轮回战队里众多隐藏极深的队长粉丝纷纷打抱不平，义愤填膺，然而他们的队长看得却挺乐。
“扯得挺有意思呀。”周泽楷说。
（4600）
二。暗潮涌动的全明星赛
周泽楷老老实实坐在一片黑暗里，看着场上的全明星出场秀，心情相当不错。他左边是轮回副队长江波涛，右边是牧师方明华，再过去吕泊远、吴启、杜明依次坐着，他们身后坐了一些新秀和训练营的好苗子，每个人都津津有味地看着舞台。联盟第一次采用最新的全息投影技术，观众席灯光全灭，舞台愈发明亮闪耀，像一个真真正正的荣耀之地。
虽然在彩排里已经事先一饱眼福，周泽楷在内的不少人还亲身上阵玩了玩投影，但此时此刻在台下，轮回众人还是以前所未有的热情看着24位角色一一出现，乱斗，出场。
“联盟这一次场面真大啊！”杜明赞叹地跟旁边吴启咬耳朵，“我看以后全明星票价要更贵了吧，毕竟在家里可体会不了这么拉轰的场面啊！”
他挤眉弄眼了一阵，也不管黑暗有没有将他丰富的表情艺术遮住。
吴启倒回答挺干脆。
“反正我是免费看的。”
这时候场上熔岩烧瓶炸裂，骤然铺开的猩红岩浆将整个场馆都照亮了一瞬。“滋滋”的燃烧声与岩浆翻滚的炸裂声相映，让人头皮发麻。
“这声效……好在比赛有隔音啊！”吴启之前侧着头没看舞台，瓶子碎裂声惊了他一下。全息投影效果与覆盖全场的超大功率音响带给了观众前所未有的震撼，场馆内竟是诡异的寂静了一阵。直到一枪穿云领头的24个角色都飞出场景，人们才回过神来，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响彻全场。
第八赛季全明星！
开始！
周泽楷倒乐得自己不上台欢迎致辞。他不算内向，但哪怕有现成的稿子，他也实在不太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表讲话。本来得知全明星在自家主场办时，周泽楷还稍稍担忧了一阵。不过轮回宣传部很善解人意，一接到联盟消息说全息投影技术可以投入使用，就体贴地把原本让周泽楷致辞的方案给废除了。
不得不说，轮回真的很钟爱周泽楷。上至老板，下至食堂大爷，能顺着他的意，就顺着他。周泽楷这么多年寡言少语，轮回高层除了一开始试图纠正一下之外，就对他放任自留了。周泽楷也很乐意用自己的方式回报轮回在这方面的宽容，比如说多拍拍宣传照、广告。先不说他的技术，只他的吸金能力就在联盟首屈一指，苏沐橙虽然皮相也极好，但耐不住嘉世没有最糟，只有更糟的战绩，商业价值已远远比不上周泽楷了。
周泽楷一边回忆当时王经理满面笑容带来的通知，一边漫不经心看着楚云秀和戴妍琦场上相亲相爱，看着微草天才高英杰挑战队长王杰希。比赛场上欣赏不了这样的全息投影，场下，作为一个多年荣耀老粉，周泽楷还是格外珍惜可以放松欣赏绚烂的技能效果的时机。更何况今年技能还是在3D环境下展示出来，又有了全新的美感。
只是看着看着，他不禁“咦”了一声。
场上有点不对。
“小周啊，”江副队这时候侧过身子来问他，“王队这看起来是要输呀，微草的新人有这么猛？场下倒还真看不出来。”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一改之前随意的态度，认真看着双方激烈的对拼与交换。
魔道学者本身就带着一点诡谲，攻击格外好看，岩浆、冰雨、星星射线在场上铺开，眼花缭乱。总体来看，王杰希此时似乎有些不支，被高英杰击打得有些狼狈。
高英杰的魔道学者正逮到一个技能缝隙，暗夜斗篷展开，将他的队长笼罩在一团黑暗之中。正在后撤的王杰希躲闪不及，被狠狠带倒在地，已是失了节奏。微草天才紧接着一个扫把旋风，拍打的扫把毫不留情，抽上了王杰希的魔道学者。
场下的微草粉丝几乎都要惊呆了，不知该为他们的队长加油还是为高英杰技能精巧的衔接叫好。
王杰希毕竟是老将，经验足，卡着高英杰攻击的间隙放出一个修鲁鲁，扳回了场面，两方扫把一阵乱舞，只是在高英杰极快的节奏带动下，观众仍能看出王杰希有几分勉力。
“总觉得有点怪，”江波涛说，“王队不应该……”
此刻场上的两个魔道学者都不是现役账号，而是轮回提供的可随意配装加点的两个魔道学者。王杰希的装备方向，加点自然都跟王不留行相似，而高英杰被微草队长一手带出来，是以二人的魔道学者从装备到技能加点都极为相似。但江波涛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具体细则。他只能更细致地观看比赛。
王杰希看样子是真的要输了呀……
“技能点。”周泽楷突然说，他压着声音，音量很小，只有两边的方明华和江波涛听见了，“他们在说……”
他指指左手边的喻文州。蓝雨队长只坐在隔了一个过道的位置上，正在跟黄少天交头接耳。
在座的都是荣耀的顶尖大神，周泽楷这么一说，方明华和江波涛顿时反应过来。
“他这是让了那小孩几个技能啊……”方明华凑到周泽楷面前，轻轻叹道。
江波涛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他被微草队长的决绝给震撼到了。
“嗯……酸雨烧瓶。”周泽楷说。
“这真是……”方明华摇摇头，“小周你耳力真好啊，喻队那么远说话你都能听见。”
旁边的轮回队员倒没听见这三人对这场用心良苦的比赛的喟叹。除了负责战术的人或是算技能算得异常精密的加血职业，大部分职业选手都不是工于计算或者心细的人，也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对来。于是这里江波涛，方明华跟着左边喻文州、黄少天一阵长吁短叹，衬着周泽楷一贯的沉默，倒显出几分突兀来。
好在没人注意到。
比赛结束，高英杰险胜。
看着场上的王杰希，周泽楷则感觉身上队长的担子又重了几分。他看着喻文州站起来鼓掌。
他虽然也对王杰希充满了敬意，但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打算，连鼓掌鼓得都有些茫然。作为轮回队长，他总觉得自己有点不称职。周泽楷平时不爱说话，场下总结、沟通在第七赛季前，都是方明华一力主导。轮回的牧师不仅场上用心守护着每一位队友，场下也细心关注着队员的状态。江波涛来到轮回后，分担了绝大多数复盘比赛与批评表扬的工作，甚至连赛前赛后动员也一力承担了。轮回的粘合剂，虽然不太好听，但切实说出了江波涛对战队无与伦比的作用。
这些，周泽楷都做不到。
他一直在干的，只不过是任何一名普通队员都在干的事。
周泽楷心里藏不住事。他心里埋汰自己，脸上也带出几分失落来。此刻已是比赛交接，灯光稍亮，江波涛敏锐地注意到了他不太好的脸色，略一想，就明白了轮回这位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的队长脑子在想什么，不禁心里有些好笑。
“小周，”他叫道，“不要多想。微草并没有王队之外的能挑大梁的选手，他们全队都以很依赖王队。”
说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唏嘘了一下，再回到开解自家队长的道路上来。
“我们不一样！小周，你有我们可以依靠。我们被称作一人战队，正是因为每个人都在为着共同的目标奋斗，发挥出自己擅长的能力呢！所以小周千万别想太多呀。”
说完，他还眨眨眼睛，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以增加说服力。
周泽楷看着他的表情，笑出声来。心里的失落忽然就像暴风雨里摇摇欲坠的茅草屋，一下子被吹散了，消失了，没有踪迹了。
有这么好的队员，真是周泽楷之幸。
他这样想着，重重点头，“嗯”了一声。
他心里很满足。
江波涛也很满意，自家队长就是这点好，心大，偶尔有点负面情绪稍稍开解就忘得比谁都快。
他在这里满意着，比赛的流程可不等他。新秀走马观花地在场上掀起了一阵阵高潮，唐昊、孙翔这些早已成为一线大神的选手纷纷以新秀身份登场。继唐昊“以下克上”成功后，孙翔却惜败于韩文清，被对方以教训后辈的口气说了一通，情节跌宕起伏，看得轮回队长目不转睛。
现实永远比小说精彩。周泽楷默默想。
很快轮到了他上场。
他绕过方明华，在万众瞩目之下带着有些腼腆的微笑上了台。对面是轮回早已串好词的新秀。台下到处挥舞着标语，荧光棒，少男少女的尖叫鼓掌简直能一路传到南京去。
然而比赛没什么爆点，中规中矩，比起前几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平淡。周泽楷正儿八经地用主场提供的神枪手账号和后辈亲切友爱地交流了一番，实力诠释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几乎快打成指导赛了，最终顺顺利利地拿下了胜利。
出来时还是有些局促地微笑。
台下在经历了几个大高潮后明显眼光变刁钻了，对这场毫无爆点的比赛只是给予了礼节性的掌声，而没有万众疯狂的场面出现。
对此，周泽楷更满意了，笑容也更灿烂了几分。
主持人看着新人于念和周泽楷，权衡了一下，把话筒交给了新人。
“前辈真的好厉害呢！”于念脸挺红，不知是激动的还是紧张的。
“不错！”周泽楷简单地说。
“那枪王大大有没有什么话想跟我们的新秀于念说呢？”
话筒还悬在他面前，主持人不到黄河心不死，试图再从周泽楷身上敲出一两句话。
周泽楷想了一会儿。
你那个巴特雷狙击的临场发挥不错啊，就是没把握好我僵直的时机。
小孩挺皮啊，居然不按安排来，好在我能兜得住场子。
乱射还要练。
……
他脑子里想了很多话，不过想想作为队长，这些话完全可以下了场慢慢说，在公众场合还是少说为妙。
“加油！”他对于念说。
“没了？”主持人问。
周泽楷沉默地看着他，用眼神质问他。
你还想要我说什么？
这次全明星的爆点还不够吗？
难道想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家小新人狠狠批一通吗？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都是串好的吗？
他就算能赢我——虽然他不能——他敢赢我吗？
主持人似乎读出了周泽楷眼神里饱含的深意，尴尬地结束了场下交流。
周泽楷向观众席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走回轮回选手席。
台下，有一人对他是百般不顺眼。
“被抢了风头还么装……”黄少天自言自语，嘴上开始不停地吐槽。
喻文州在旁边假装没听见，心里恨铁不成钢。他试图专心整理东西，然而在黄少天言语攻击下终于还是破了功。
“周队技术好，人也不错，拦在蓝雨面前的也不止他一个，你哪儿来的敌意啊？”他有些无奈，然而他马上就收到了一大波来自黄少天的文字泡攻击。
“你不觉得他这个人很作吗？你看刚刚那个轮回新人挑战他的时候，枪炮武术近身之前有必要加一个无意义的转身嘛？有必要反手押枪嘛？那么短的距离有必要飞枪追吗？结束时候摘一下帽子有意义吗？”
他一连说了一大串话，举了不少新秀挑战赛新鲜出炉的例子，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掷地有声地说：
“没！有！唯一的意义就是作！秀！”
最后总结：“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一点。”
“应该都是排练好的……”喻文州为周泽楷正名，“毕竟是轮回的主场，要……”
“我去新秀挑战赛都要排练！简直是一个大写的作秀啊！”
排练难道不是大部分战队公共的做法吗？喻文州无奈，说起来，也只不过是这一届新秀挑战赛特别了一点。
他很快放弃了说服黄少天的打算，决定不因对手离间和自家王牌的感情，暂且揭过这个话题。全明星赛告一段落，他和于锋、黄少天起身出门，也许是时运不济，天公不作美，他们正巧在选手通道遇到和王杰希一阵往新闻发布会去的周泽楷。两人见蓝雨众人，停下了脚步。
“喻队，黄少，于锋，晚上好。”王杰希致意。
“好。”周泽楷简单说。
“王队周队也好啊，是往新闻发布会去吗？”喻文州笑起来，“刚才的比赛打得真是精彩，王队辛苦了。”
若是旁人听到这句话，怕以为是讽刺，王杰希，微草队长，败给己队的新人队员，现在喻文州说比赛精彩，不是讽刺是什么？只是在列的都是荣耀顶尖大神，有些事情自然心照不宣。大家也都注意着没将话点太透，连黄少天都反常地没说什么话。
于锋刚刚没有听到喻文州的分析，此时就神色有些莫名，但他瞟了眼自己的队长，就决定什么也别说。
王杰希笑得有些不太自然。从他本意出发，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刚才蓝雨众人到来之前，周泽楷就已经十分努力地表达出了对自己的敬佩，在此之前王杰希还真不知周泽楷会主动与人搭话——别说，轮回队长还真挺有意思的。现在，他又被喻文州暗暗赞扬一番，简直有些尴尬起来。
此时，喻文州温和地看着他，旁边周泽楷也拍拍他的肩，露出一个“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被包围的王杰希觉得有些心累。
“嗯，英杰打得很好。”他迂回地回答，想要尽快摆脱这个场面。他看看表，“我们还得去发布会，时间有点紧，先失陪了。”
周泽楷在旁边像个合格的壁花，看着王杰希急于摆脱这个谈话，急匆匆告别时还连周泽楷那份也一起说了，很开心自己一句话都不用说，心里默默给王杰希发了一张好人卡——王队真是相当体贴啊，难怪微草气氛那么好。
他跟着王队，弯弯眼，点点头，转身也走了。
等到他们走出听力范围时，喻文州回过头取笑自家王牌。
“刚刚不还抱怨得起劲吗？怎么这会见了正主，一个字都不说。”
黄少天被他看得脸发红，摆摆手。
“我也没想当面跟人家不对付呀，不就随意说说嘛。”他小声说。
喻文州和于锋都笑了起来。
“只是有点看不惯而已……也没必要上纲上线的。哎哎哎啊我说队长你们够了就是够了啊，别一直笑我啊我去。”
黄少天一手抓抓头发，也耐不住笑了起来。
周泽楷……
反正除了做对手，也没什么打交道的机会，我就一个人默默看他不顺眼不成吗！
宪法第一条又不是人人都爱周泽楷。
黄少天倒是没想到做队友的机会来的那么快。平日里蓝雨和轮回绝无合作的可能，只有全明星有机会把分明的俩战队调到一起。全明星赛第三赛季开始举办，黄少天第四赛季出道，周泽楷第五赛季出道，他们同时站在这个舞台上只有第六赛季和第七赛季，而那时这俩赛季他俩都被分到了两边，向来是对手。
这一届却不同。
出场名单公布时，黄少天略略吃了一惊。
一队，周泽楷，江波涛，喻文州，黄少天，楚云秀，苏沐橙。
二队，王杰希，邓复升，韩文清，张新杰，吴羽策，李轩。
周泽楷居然和自己分到了一组。他一边载入地图一边默默想。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回。
他不是小孩子，也没什么臭脾气，自然不会把自己私下的情绪带到比赛中来。抛开其他一切，与枪王做队友，也是一次难得的了解机会。虽然全明星赛只是表演性质的一次比赛，大家都不会太过认真，但由于一些刻意的分组，暗含着挑起一丝火药味的意思，比赛水分也肯定不会太多。照惯例，微草和蓝雨这两家有点仇的队伍，分别分队，也是全明星赛的一种潜规则。
这样分组，对于了解一些选手，确实是好事。毕竟从队友的角度看一个选手，和从对手的角度看，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黄少天做着这样的打算，本是想借对拼的机会好好了解了解对手的侧面的。然而两方一交锋，黄少天就觉得有点憋屈。首先，由于联盟方面经验不足，首次使用的全息投影完全暴露了全明星赛两方的战术意图，队员们从电脑后瞄过去，双方动向就一览无余。在张新杰和喻文州的带领下，两队开始玩起了你追我躲，你来我撤的游戏。
过了一阵子黄少天就有些厌烦了。简单的转移不需要什么手速，于是黄少天多余的手速全都贡献给了聊天框。他的垃圾话不仅烦到了二队，一队也受到了无差别的攻击。不过，作为对手，黄少天攻击的主要对象，二队收到的嘲讽还是明显作用更大的，进攻也因此稍显急促，被老辣的一队指挥喻文州抓住机会，引入视线死角。
妖刀出！
光亮如水的剑光霎然在二队面前展开，银光落刃斩向邓复升的独活。此时王不留行则骑着扫把从侧方一个暗夜斗篷卷过来，魔道学者扫尾星辰弥散，临空划出一道诡谲好看的弧线，迅速赶来支援微草副队长。
暗夜斗篷是魔道学者20级技能，将敌方缠绕，并有一定几率出发黑暗效果。判定相当强，此时黄少天已经大爆手速取消了银光落忍改为落凤斩，然而根据游戏设定，落凤斩的判定比不上暗夜斗篷。
枪声起。
一枪穿云从夜雨声烦身后杀到，密集的子弹直逼王不留行，灰色风衣在高速移动中飒飒作响。
权衡利弊之下，王杰希迫不得已取消了暗影斗篷，一个后撤。
此时楚云秀和双鬼都已经杀到，战斗正式打响了，两方开始激烈的对拼。
因为不是正式比赛，大家都比较放松。黄少天还有心情想东想西。他发现周泽楷这家伙，当起队友来还真不是盖的。黄少天自己在双鬼拍阵的追击下略有些左支右绌，周泽楷火力就不时覆盖过来，减轻了他的很多压力。在苏沐橙炮轰策应下，周泽楷更是一路押枪将逢山鬼泣送出打斗中心，试图先让鬼剑士落单。
此时喻文州也发挥了他极其精准的控制力，束缚术、击魂术、操纵术……一个个控场技能压着逢山鬼泣丝毫无法抽身躲开一枪穿云精准的押枪。
黄少天边打边瞟着周泽楷。
和队长配合得不赖嘛。
他心里想着，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慢慢从心房渗出来，也不知是针对谁的。他心里这般想着，手上却不慢，咔咔咔敲击键盘，骚扰纠缠住想来支援逢山鬼泣的二队，直到鬼剑士阵亡。
二队来时已经太晚，李轩已下场，四人顺势围攻索克萨尔。喻文州在荣耀圈出了名地手慢，此时断然没有机会躲开二队围攻。周泽楷看自家指挥被围困，以万夫莫当之势冲进攻击中心，支援喻文州。神枪手60级大招乱射一出，一时竟压制住了四个人，将其弹飞出去。
黄少天毕竟是攻击距离有限的近战，此时还未能到达中心。他看着一枪穿云荒火碎霜枪口火光直闪，乱射竟被他打出了乱中有序的效果，子弹尽数投射在对手身上，无一丝浪费。
他再一看二队，大感诧异，只见吴羽策被周泽楷一路打得飞了出去，脚甫一离地就再没落下来过。
周泽楷竟在乱射中打出了押枪！
轮回主场彻底爆棚。
黄少天心里也一样震撼。秀，确实是作秀，但作秀的表层下掩盖的确是精准的击打，迅速的支援，完美的配合。有人说周泽楷是无视荣耀设定的一位选手。
此言不虚。
一时一枪穿云的火力分散给了四个人，却仿佛毫无压力似的。
周泽楷太强。
黄少天不得不承认。他心里那一点情绪在比赛中烧了起来——不应该，但他控制不住。职业选手在赛场上可谓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加上全明星主要还是个作秀的场合，大家打得都比较放松，黄少天又对周泽楷有那么一点别样的心思，将心力分出一丝看他也不算太过出奇。
周泽楷此时乱射已结束，但脚步不停，直直往鬼刻攻去，走到一半一个滑铲，方向突变，咔哒子弹上膛，竟是紧接着一个双重控制，乱射再开！这一次，火力并没有分散，而是尽数倾泻到在旁赶来拦截的独活身上。
周泽楷的乱射，简直愧对了这技能自己的名字，似乎是一个指哪打哪的技能。若是问任何一个荣耀玩家，都会嗤笑一声“异想天开”。然而周泽楷，无视荣耀规则的枪王，确实就打出了这番离奇的几乎不符合游戏设定的局面，完全压制住了同为全明星的邓复升。
场上局面瞬息万变，十分钟后，本就占了先手的一队不出意料地拿下了胜利。
黄少天虽赢了，但却反常地有些郁闷。
他回了蓝雨下榻的酒店，暗黄的灯光本是想营造温暖的气氛，在半夜却显得有些恐怖阴森。如今联盟规模今非昔比，财力雄厚的战队在外给选手提供的住处都是单人单间，是以黄少天能独占一个Queensize大床。
他坐在床边，打开电视，看着当地频道，不出意料地在放此次全明星赛。
正是夜雨声烦的幻影无形剑突袭大漠孤烟却被石不转的神圣之火拦下的场面。
看样子是比赛集锦。
过了一会儿集锦放完，屏幕上切出周泽楷微笑着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
黄少天郁闷地翻了个白眼。
真是阴魂不散。
他看着周泽楷嗯嗯啊啊地敷衍着情绪非常低落的记者，虽有些局促，但仍是轻车熟路地摆出常年拍广告拍宣传练就的架势，大神气场十足。看着记者被周泽楷堵得连问题都几乎说不出来，黄少天有些好笑。
哪个人说周泽楷不擅长应对记者？我看他是太擅长了吧。
全明星赛今晚已经正式结束，按惯例蓝雨会留在当地活动半天，次日傍晚搭乘飞机回去，这次常规赛就间隔一天，倒无须回蓝雨了。在上海，黄少天第二天还真是有点事儿，好早以前就约好了要跟一个老死党见个面。
他电视一关，将周泽楷彻底从自己脑海里清出去，默想了一遍明天的行程，洗漱睡了。
（5539）
三。死党黄茂
（我最热爱玩弄方言梗，哈哈）
黄少天这位死党是初中结的，叫黄茂，勉强也可以称作发小。当初他和黄少天是前后桌，连同桌都不算，成绩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黄少天全年吊车尾，这位老兄却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二。没有人知道他俩是怎么好上的。
一个学霸，和一个当时正处在中二时期天天逃学打游戏的老师眼中的混混人物，爱好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但有时，死党这东西，还真不是靠爱好相似撑起来的。
所谓朋友，就是哪怕完全听不懂好友说的话，也会耐心听着并且时不时回应两句的。当时黄少天跟黄茂大概就处于这样一个阶段，黄少天刚刚迷上荣耀，兴致高，三句话不离“我今天在荣耀里被整一帮会围攻最后独人独剑杀出重围”；而对方常年代表学校参加竞赛，天天与黄少天讲他听不懂的什么什么守恒什么什么定律，这次的竞赛题真他妈坑比，下次再去我就生吃键盘。
所以他俩怎么成的死党，大体还是个谜，用黄茂的话讲：
“我俩不仅是前后桌，还是本家，说话还这么投机，这简直是天赐的缘分啊。话说我第一次看你就觉得投缘，心想着要不要约着一起去食堂啊，想不到一个问题就是一生的纠缠啊！”
他俩说话风格还真蛮相似的，随口就能开扯。
黄少天当时一头黄毛松松垂到肩膀，还挑染了点紫，扎起来跟社会上流里流气的无业人员简直别无二致。他在学校从不穿校服，抽烟，打架，偶尔脸上还带点疤。现在，如果有机会，黄少天一定会把当时的自己埋土里，别让他有机会污染社会风貌。
黄茂一个乖乖男怎么看这样的黄少天投缘，黄少天自己实在不太理解。
不过木已成舟，他们确实就是一对好基友。
中考前，黄少天就偷偷跟他交了个底，说了去蓝雨的决定。他要去职业联盟的事情，黄茂比他家里知道得还早。发小当时又祝福又担忧的神情，黄少天现在想起来心里还一暖。中考结束后，黄茂顺顺当当地从本来名不见经传的初中考上了华附，还进了创新班。黄少天，也开始他在联盟的征战。
如今对方在F大念生物科学，大四，正是闲得没事儿干的时候。一听闻这届全明星在上海，提前两个月就打给黄少天说见见看。平时黄少天虽然也来上海打比赛，但常规赛期间行程安排紧，没有多余的时间给空出来玩玩。全明星1月6日结束，8号直接去迎战微草，中间一天也没必要练。两厢合计，大家都有空，又多年没见，得，出来找个馆子聚聚吧！
要说他俩见面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不过有死党的人都懂，多久没见面也没关系，平时联系不断，电话常打，见面打打牌，喝喝酒，寒暄两句，找回当年的感觉绝对比两星期不打荣耀在赛场上找感觉快得多。
黄少天满嘴塞着菜，听着发小滔滔不绝，他看起来是老久没说过家乡话，现在逮到机会拼命说。黄少天一口广普回话，两人似乎在用两种语言交谈似的，画风也挺清奇。
其实，他俩能当上好友，估计话都不少这一点还是占了很大比重的。
“……你现在也是风风光光的呀，都搞成联盟冠军了。想当初你出来我还想着要是你将来打荣耀没打出个结果来，吃不起饭只能喝西北风，到我这儿来，我和你嫂子一定养着你啊！”
黄茂正损他。
“哪儿来的嫂子，你倒是啥时候成我哥了。”黄少天含含糊糊地反击，吞下一大口菜。因为是本家，他们当时还正儿八经搞了个结拜仪式，只不过谁是哥谁是弟一直没盖棺定论。照理说黄少天是小一点儿的，但剑圣是谁，连剑客都能玩出刺客的风范，向来是不能以常理来度量的。
他们在一个小包厢里。说起来，上海离广州坐飞机要两个多小时，上海人在广州人心目中都几乎可以划作北方了，黄少天在魔都的影响力也远远比不上本地，但他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这两天全明星搞得热乎，在外面吃难免有人认出来，闹得不好收场。
黄茂作为一个没啥收入来源的学生党“地主”，只好忍痛开了个小包间，请黄少天吃饭。
“不说别的，今天出来有话跟你讲。”黄茂有些神神秘秘，招呼他先吃。他在上海呆了四年，一口广东话被带歪了不少，夸张的元音被软化了，粤语不像粤语，反倒有点闽南话的感觉。
说话那调子让黄少天猝不及防想起了一个人来。
黄少天有些恨，说上海话的有那么多，他怎么这两天偏偏跟周泽楷杠上了呢。他一心想转移话题，又想找人倾诉，矛盾极了。
想了半天选了一个自己看来不错的切入点。
“你还记得夏梓书不？”黄少天问黄茂。
夏梓书同他们一个初中，不过不同班。黄茂从初一开始就霸着万年老二的位子死活拿不到年级第一，就是因为这姑娘的存在。黄少天模糊记得她去的也是华附创新班，但后来就不太知道了。他初中这个班，除了高一搞了一下同学聚会，后来就几乎不怎么见面了。
天南地北的，不是你没时间，就是我没有，聚起来还真不太容易。
此时提起夏梓书来，黄少天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跟久未谋面的死党倾诉倾诉，正好用夏梓书作个引入。
黄茂脸色有些古怪，动动嘴唇，却没说什么。
“别跟我说你不记得，就当初那个成绩一直压着你的，你天天抱怨的那个人。”黄少天补充，引用当时黄茂的话，“吊，尼条女系咪特登同我过唔去啊，我都怀疑佢好似估到我要考几多分，每次都卡多我一两分，你地话佢系咪同我过唔去啊，你地话！”
黄少天模仿当初的黄茂模仿得很像，虽然原话这么多年不太记得了，但黄茂碎碎念了那么久，中心思想早已被黄少天记住，此时说出来，倒真有几分黄茂当年的风范。他自以为证据确凿，就等着自家死党吱个声。
然而死党表情更古怪了。
他决定不指望死党给他做捧哏了，自说自的接下去。
“我觉得我最近心态有点不对，”黄少天有些沉闷，“联盟里有个人，你大概不认识，我跟他的关系就跟你和夏梓书差不多，反正他……”
他大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番话憋在心里挺久了。平时不好跟战队的人说，哪怕是队长喻文州。蓝雨队长跟他关系不比黄茂差，但毕竟两人都在职业圈里，说出来终归有点不好意思。
若要抱怨一个人，不要跟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抱怨，最好的选择是一个完全不了解这个圈子，也不认识这个人的人。
黄少天依稀记得朋友圈里有人转发过这类“人生哲理”。这种平时听起来很空的话，真的落实起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开了个头，接下来他就说顺畅了。
“……我不觉得我是嫉妒他，先别说他现在一个冠军都还没有，就算他有冠军，怎么着我都该更讨厌王杰希吧！但不，我对微草队长还真没什么想法，只是跟他有点不对付。”
他详细地剖析了一下自己内心活动，从他跟周泽楷认识开始，报纸将他们列成命中宿敌，最终结论还几乎都是——周泽楷比他略强，他还说到这次全明星，第一次当队友他就苦闷地觉得，说不定他还真比他强一点儿。
若是将他的话写成一篇作文，绝对有头有尾，有理有据，起承转合无一不具，最后还留了个有点悬念的结尾。只不过绝对超过了800字的下限，连1500字怕是都超了不少。
“……他超喜欢作秀，就是那种有点——装，炫技，荣耀不应该这样啊！”他有些恨恨地说，“他打得是真华丽，那些女孩子见了都跟什么似的，一个个举着为大大生孩子的标牌，我去这也是够了啊！”
“最可恨的是他还装腼腆，你说你赢了就赢了是吧，还非得做出一份低调局促的样子，骗谁呀！指不定心里怎么乐呵呢！”
他控诉道，拿起杯子喝了点橙汁——死党喝酒，他作为职业选手有着职业级的操守，绝对滴酒不沾。
“……可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话站不住脚，是说给自己听，骗自己的。但你要我真说他强——甚至还比我强，我心里又不乐意。我就搞不懂了，你说我是个什么心态呢！”
黄茂发挥了他多年死党的素质，认真地听黄少天的长篇大论。时不时发出点无意义的附和，表示他还在听。
“你说，你当初看夏梓书什么心态，是不是也我这种感觉？”他期待地看向黄茂。
他死党却避而不谈。
“你讲系周泽楷吗？”他说。
“我靠！黄茂，你不是不玩荣耀吗，怎么连周泽楷都认识？”黄少天吓一跳。
“你说得太明显了。我是不太看职业联赛，但你是不是忘了我在上海呆四年了，出门坐地铁每次都要路过他的巨幅广告好不好！我不认识谁也不能不认识他呀！”黄茂顺理成章地说。
黄少天在心中给周泽楷记上了一笔。广告挂哪儿不好，非得挂哥们儿校门前地铁站。
“况且，有你的报道我都会看的，蓝雨的宿敌是微草，你的宿敌不就是周泽楷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跟你还真像个反义词，哈哈。”黄茂接着说。
“是他。”黄少天筷子一放，两手托着腮，有些郁闷。
黄茂看他这个样子，不知该说什么，干脆就着他之前的问题开始回答。
“我那时候看夏梓书，大概又欣赏又嫉妒吧。当初不承认，现在来看倒满明显的。”黄茂说，“我总觉得每次都比我高几分是她运气好，我初三上也反超过她一回，那事儿倒记得清楚。但现在想想，又有谁有这样的运气，能几乎每次都比我好呢？”
他顿了顿，喝了口酒。
“还是少年人，争一口气，不甘居人下。她要是比我强很多，无望赶超，也就罢了。但就一两分……我自然不肯承认她比我好。”
黄少天想，可不是嘛，可不就是争那一口气嘛。社会上的人，棱角或许被磨平，但搞竞技，无论是篮球还是荣耀，争得就是那一口气，争得就是冠军，若是没点少年人的意气，又如何打好比赛呢？
但黄茂却不想继续说了，神色有变得古怪起来。
“今天说我跟她当初的关系真他妈不合适，你知道我今天想跟你说个什么事吗？”
“不知道啊。”
“我……你知我同夏梓书后面同班咗三年，系啩？”
“是啊。”
“然后……我们俩就那个……好上了来着。大概毕业后，趁还没出去就先结婚。”黄茂说，“今日本身是想跟你说这事，日子定了，七月一，你做唔做我伴郎？”
哦草，黄少天被这么大一颗僵直弹击中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也不能怪他，他之前对这俩人关系的了解还仅限于黄茂看不顺眼夏梓书，夏梓书跟黄茂不熟。
谁想七年过去，这俩搞到一起去了。
黄少天第一次有了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我回去查查日程……”他嘴皮子都有点不利索，想到刚刚他还把周泽楷和自己代入了死党和夏梓书的关系里，就感觉有点不太好，“应该没问题。”
“那时候你们夏休期应该开始了吧，我特意查了下的。总决赛系6月29日嘛，预祝你们比赛顺顺利利啦。”黄茂笑得灿烂，“你要有事儿我日子都可以调，决不能让我最好的朋友不出席人生中的最大日子对啩。”
“你这是……好好好！”黄少天一连说了三个好，“什么时候把弟妹带给我看看，我这——虽然认识但也好久不见，模样都记不太清楚了。”
黄茂正高兴，就没计较黄少天口上占的便宜。
“只是这个时间还是蛮尴尬的，总决赛虽然有可能是跟轮回打，但也不一定。你这是要我一打完比赛就飞上海，连个休息时间都不给啊。对了，你们是在上海结婚不？”
“系呀，梓书和我老豆都是上海人，我老豆讲这边老同事多，就在上海了。”
黄少天心里琢磨了一阵，估摸着可能在的地方。广州，上海，北京……自然都来得及，也不过就是几个小时的飞机罢了。
“那成。”
两人都吃好了，黄茂招来服务生结账，黄少天倒没跟他争，只要黄茂搬出“地主之谊”，他争了也没用。而黄少天知道，黄茂是一定会这么说的。向来都是只有不熟的人才会争着结账。
两人一同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黄茂突然停下了，拿闪闪的目光看向黄少天。
“其实……”死党突然扭捏起来了。
“怎么了？”
“你知道梓书是上海人，对啩。”他抛了个包袱，又突然喃喃自语，“呃，其实同她是上海人关系都不多，只不过……”
“你想说什么？”黄少天纳闷。
“哎，现在说还真不太合适。我和她拍拖时，成日鼓吹你，带得她宜家十成十荣耀粉。比我重中意荣耀，起码我系真的不太会玩荣耀，职业选手也就认识一两个，比赛也看得都一头雾水的。”
“有事直说！”
“她好中意周泽楷啦，本来我仲想托你带个签名照什么的让她惊喜一下不过……”
这什么事儿呀！
黄少天简直想二话不说直接打车走人。
这家伙！刚才都没听他说话吗？
能不能体谅一下他跟周泽楷不对付的心！真是白跟他当死党了！
（3730）
四。黄少天的失落
黄少天不喜欢周泽楷。
这种不喜欢无关荣耀技术好坏，也无关从周泽楷出道就追着他俩比较的媒体，他单纯不喜欢周泽楷这人。
周泽楷如今出道三年，说起来还是黄少天的后辈。
两个人不对付，并不一定就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条列分明的原因来。起码黄少天说不出来从何时起他开始看不惯周泽楷，开始跟他明争暗斗。倒不是公开不对付，只是QQ群里说话，你刺两句，我呵呵两声。再比如谈及对方时含糊两句——周泽楷倒不必含糊，他只用不说话就够了。
惯于捕风捉影的媒体鼻子比狗还灵，嗅到点眉头，愈发爱把两人往什么命中注定的宿敌的方向推。
周泽楷爱炫，扮酷，还有一堆萝莉脑残粉。
这年头，论招黑，还是脑残粉战斗力比较强。素来有话说，一粉顶十黑。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可能对某个明星无感，但被一堆叫嚣着“我家某某宇宙无敌，你们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某拿什么跟TA比”的小男生小女生一激，反而反感起来。
这种事儿太常见了。
而周泽楷这样的人有一堆萝莉粉很正常。
电竞圈不是女粉多的地方，喜欢周泽楷的小女孩们，有很多对荣耀说不出一二三四，对偶像天天穿什么倒是一清二楚。周泽楷将电竞选手越来越往明星的路子上推了。电竞选手明星化也正是老冯所期望的，毕竟单纯搞竞技养不活这么大一联盟。黄少天心里明白得很，只是觉得实在不好受。
他总觉得商业化抹黑了竞技精神，铜臭味污染了打游戏纯粹的比赛氛围。
圈外人怕是觉得好笑，说得好像打游戏有多高贵似的。近年来虽然大众的偏见好了很多，不进网吧，连酒店也常备荣耀读卡器，也有许多人开始逐渐把荣耀联赛当成正儿八经一种比赛盛事了，但打游戏与不务正业的等式仍在更多人心中牢牢扎根。往好里说，将电竞选手包装成明星自然一定程度上消除了这种偏见，对于宣传荣耀联盟来说是好事。
老冯早就瞄准了周泽楷，不过一直没搞特大动作。
周泽楷颜好技术高，有一众将其拜为天下第一的脑残粉。但作为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周泽楷黑，周黑中的领军人物，黄少天非常明白怎样反击才是一击致命的。
你说你家楷帝荣耀第一人，你倒是叫他拿个冠军呀，没冠军说什么说！
没有冠军的荣耀第一人？可笑！
媒体把他俩比较时，黄少天手握一冠给他加了不少分。没拿过第一是硬伤，如果可能，冯主席无论是亲自上阵还是暗箱操作都肯定会给周泽楷弄个冠军来，毕竟在经历了死不露面的叶秋，技术好责任心强却偏偏长歪了的王杰希的打击后，周泽楷简直是联盟主席最后的稻草了。
在今天为止了。
黄少天阴晴不定地坐在选手席上看着蓝雨对轮回的总决赛。他想起第一回合的团队赛。以他荣耀顶尖大神的眼光，自然明白轮回技能点提高了不少，尤其在双方实力有一拼的状况下，这点优势更被无限放大了。而周泽楷……
他记得之前帮叶秋刷本时，他曾吐槽过周泽楷。
“那家伙就会作秀，实战pk谁会在天上让他一路射到死啊？”
然而上场团队赛上，轮回战队兑子战术的实施，索克萨尔确实被一路押枪送下场。团队赛失利，轮回7.5：2大幅度领先。
黄少天觉得FLAG真的不能乱立。
蓝雨如果想获胜，第二回合擂台赛、团队赛都不能放过。因为只要轮回赢了擂台赛或团队赛，率先达到十分，冠军就决出了。蓝雨排兵布阵的重点在擂台和团队，个人赛则派出了于锋保一分。
蓝雨没想到，轮回想在个人赛就结束比赛。
也是蓝雨运气不好，于锋直接撞上了周泽楷。
场上，乱射、押枪、狙击爆头，周泽楷状态全开，子弹四处纷飞，阻拦的剑光密而有隙，于锋的锋芒慧剑，很快倒在了一枪穿云还冒着烟的漆黑枪口下。全明星的于锋，本是蓝雨个人赛斩下一分的保障，然而在枪王猛烈的攻势下一溃千里。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周泽楷，太强。
黄少天紧抿着嘴，表情反常地严肃，枪王第一场出战，轮回的意图昭然若是。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蓝雨确实危险了。
他有些恍惚。
接下来两场，放佛在梦中一样，吕泊远、江波涛轻而易举地撕破了蓝雨二线选手组成的防线。蓝雨完全没有想到轮回如此强硬，在赢下团队赛或擂台赛就能拿到总冠军时，完全不保守地将重点压在了个人赛。
强硬，有效。
3：0。
个人赛，轮回，全胜。
这也意味着有史以来第一次，总决赛提前结束了，蓝雨惜败于轮回。主场死寂。
黄少天看着与自己失之交臂的奖杯被轮回队长捧在手里。冯主席在旁边笑成了一朵花儿，连秃头都比平时油光发亮一点。他时不时在周泽楷耳边说些什么，黄少天猜大体是些鼓励的话或者一些展望，而轮回王牌只是局促地笑。
装！
黄少天恶狠狠地想。
他折回蓝雨休息室，休息室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在全然的安静中坐了片刻，头反而有些发胀。
总决赛，离冠军只差一步。
他心里有些堵。
虽然已经得过总冠军，但谁又会嫌冠军太多呢？况且还是在这么接近的时刻，在总决赛，棋差一招，只能来年从头再来。
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本来就很短，他今年22岁，正值当打之年。他还能再来多少次呢？
喻文州和于锋推门进了休息室。
“……别多想，是我排兵布阵上的问题，我本觉得……”喻文州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了，一抬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黄少天，“少天……”
他心知以黄少天的脾气，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就输了，心里怕是很不甘。然而他却没有可以宽慰他的话。输了就是输了，败者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荣耀虽然离武有些远，但竞技，也是不论第二，只论第一的。
于锋一转身去了隔壁的训练室，不知捣鼓什么去了。
蓝雨队长在王牌的旁边坐下，静静地呆着。
安静，在黄少天的旁边，简直是一个奢侈的存在。然而现在，享有这份难得静谧的喻文州却轻松不起来。战队失利，他一样苦闷，一样自责。他是队长，肩膀上担的责任更重，对自己的内省也比对其他队员来的锐利许多。
不过虽然败于轮回，他对轮回却没有什么负面的情绪，有的只是对对方战术、战力、风格的分析。
毕竟摆正心态比赛在任何场合都很重要。
喻文州担忧地看了眼黄少天。他知道黄少天单方面对周泽楷有些情绪，输给轮回——给周泽楷——对于黄少天来说可能不仅仅是一场比赛的失败，更是他长久对周泽楷作战的失利。
即使比赛失利心情一般，蓝雨队长想到自家王牌的一厢情愿，也不禁有些好笑。自从第五赛季以来，黄少天就对他的这位后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选手们大概有许多都看出来了。只是周泽楷这人，以喻文州的了解，在人情处事这方面怕是有些迟钝。
恐怕轮回队长对黄少天的小心思一无所知呐。
喻文州顿时有些乐。
他拍拍黄少天的肩，“少天，别太在意。”
黄少天瞥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两手手指插进发梢。
“啊啊啊啊，队长，这场输得实在是太憋屈了我擦。轮回那些人到底搞了什么鬼，技能点提高得那么快！简直是胜之不武啊胜之不武！！！”
黄少天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说周泽楷他不老老实实守擂，个人赛他出什么场呀，早知道他要出场，我干脆第一个上！让林枫他们去对江波涛也不现实啊！早知道我们应该把重心放在……”
他突然停了嘴，说：“队长，我不是……”
喻文州笑笑。
“没事，本就是我考虑不周。”
“这个场合只能这样考虑呀！我刚刚嘴快，不是那个意思，”他摸摸鼻子，“算了。我出去转转，散散心，新闻发布会之前回来。还有半小时是吧！”
“好。”
黄少天出了门，就在门口的贩卖机买了一瓶雪碧，一路走一路喝。比赛时候还不觉得，一停下可真是有点口干舌燥。灌完了他觉得稍微好了些，但头还是有些发胀。
在选手通道里拐了几个弯，进了洗手间。他开了水龙头，往脸上喷了些冷水，湿淋淋地凑近镜子，直勾勾地盯着对面有些颓唐的自己。
“黄少天，你要振作啊，不能被那个喜欢做秀一无是处的家伙比下去啊，太丢脸了啊是不是……”他小声嘀咕，“周泽楷……”
他后撤，抹了抹头发，却僵住了。他看到镜子里他身后，那个“喜欢做秀一无是处的家伙”静静地站在那儿。
这家伙，走路跟人本身一样静么？
他猛一回头。
“我靠周泽楷你站在这儿一声也不吭的，准备吓死我吗！！！”他有些心虚，便试图以更多的垃圾话来掩饰，“去去去以前没发现枪王大大心这么脏啊，我看联盟心脏们也应该有你一个位置，哈哈哈。”
他干笑两声。
对面人明显有些局促。
黄少天心里一沉，不好，估计真听见他之前说的那句话了。他虽然谈到周泽楷时总明里暗里话中带点儿刺，但从没当面被人撞破过，也没打算跟周泽楷撕破脸。现在被听见了，还有些不知所措。
喜欢做秀的家伙……老实说，周泽楷还是不止作秀的，技术还是相当够硬的。这点他一直清楚，只不过似乎承认了就落了他的脸面似的，黄少天一直不太乐意这么想。
他虽是个喜欢喷垃圾话的，但于人际交往上还是向来有礼的。刚刚那话里他的敌意也是相当明显，现在他就有些心虚。
“咳，你……”你别在意啊，我刚刚随口说的。
对面的人看着他，眼睛有些闪烁，刚刚夺冠的激动还没彻底散去，脸上留下了一抹红。周泽楷右手拇指轻轻搓着中指指节，他张了张嘴，脸越发红了——这回却不是因为激动。
轮回队长确实长得好，黄少天的思绪突然走歪了一点。
周泽楷现在头上还有些汗，额前刘海就汗津津粘在了脸上。与联盟一些不太修边幅的男选手不同，周泽楷作为轮回脸面——以及将来的荣耀第一人，是有专人打点造型的。现在他这形象，活脱脱一个热爱运动的朝气蓬勃的大学青年。
若是拍张照出去，直接就能当宣传。看不起电竞的人看着他，说不定还真能扭转了对“打游戏”的印象。
黄少天原来的话便在喉咙里梗了一下，脱口而出时变了。
“你今天打得不错啊……”
话一出口，黄少天内心被“卧槽”刷屏。
然而他控制不了他的嘴。
“开场神枪近身打狂剑士很暴力啊，哈哈，没见过贴近战贴得这么紧的远程，你……”
黄少天卡壳了。他干嘛要夸周泽楷呢？那个周泽楷！
对面的人似乎也一直在卡壳。
周泽楷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刚刚……”
“刚刚什么？呃，你听到了什么，我跟你说我——”
“你对我有点意见？”周泽楷干脆利落地打断了黄少天。
大部分人都认为周泽楷场上场下截然不同，其实不然。一枪穿云的强势是周泽楷带来的。周泽楷操作下的神枪手，直来直往。周泽楷这人也没什么拐上几弯的心眼，他向来出直拳。
从这点来看，他与韩文清倒有相似的地方。只是韩文清是永远向前，而周泽楷是不耐烦太过弯弯绕绕，场上场下都是直击要害罢了。
他挺功利主义的。
此时黄少天就承受了这样一句直拳的轰炸。被周泽楷这有名的寡言少语之人打断，又问的是黄少天不愿意回答的问题，他着恼又诧异。
我对你有意见你居然一直都不知道？
你这也忒心大了吧。
他探究地看向周泽楷，在扫描一般的目光下周泽楷脖子都快红了。
黄少天不知怎么说，就干脆不说话了。但周泽楷闪闪的目光还盯着他，估计不能指望轮回队长自己开口把这个问题揭过去。
好在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小周，你在吗？”
周泽楷回头。
“在。”他喊道。
“哦，你来了洗手间是吧，发布会快开始了……黄少？”
是轮回副队长江波涛，黄少天印象里相当八面玲珑的一个人。
“嗯。”黄少天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得赶紧走了，没必要回答周泽楷了。他心里一阵得救了的激动，转身要走的架势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发布会快开始了，我先走了。”他说，但走之前，他鬼迷心窍地还是没忍住，“周泽楷，刚刚，呃……我不是故意的。”
话一出口他就锤了自己一下，不是故意什么呀，简直是答非所问，而且……他确实是故意的呀。
在江波涛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他飞快地逃出了洗手间。
黄少天与周泽楷本就没什么接触的条件，平时比赛遇到也就是打几个招呼的事儿，刚刚背后吐槽人被人听见虽有些尴尬，但毕竟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被黄少天抛到脑后。
只是周泽楷打败了他这事儿让他着实有些不好受。这次总决赛是他们第一次在荣耀最高规格的比赛场上相遇，输家是黄少天。
仿佛给他们一直以来明里暗里的争锋相对也盖棺定论了似的。
黄少天有点咽不下这口气。
他与叶秋一起时会喊pk，会缠着叶秋。但对周泽楷，他却压抑着，起码做不到跟叶秋一样闹。
也不能说他跟叶秋比跟周泽楷熟，但叶秋放佛天生有一种气场，黄少天可以放心地笑闹而不用担心惹怒叶秋。再者说蓝雨巅峰时期，嘉世成绩早有下滑，他与叶秋从未在总决赛里相遇过。
周泽楷不同，黄少天一边看他不顺眼，一边又有些酸酸地佩服他。这种奇怪的感情混起来有些涩，也让黄少天在周泽楷面前一直都有些不知所措。他不会太聒噪，也没有什么礼貌可言。周泽楷自己的礼数就不太周全，大部分时候都只是笑，却也从不会称呼别人。
一张好看的脸让大多数人对周泽楷都比较宽容。
不过自己是一个会透过表面看内在的人。黄少天如是想。
周泽楷却没这种想法，他只觉得黄少天有点莫名其妙。
江波涛有时候用无奈又好笑的语气说他心大，周泽楷不反驳。他确实不太在意一些外界的评价，甚至连输赢，他也永远是队伍里最冷静的那个人。
轮回副队觉得他这个素质就很适合做队长。宠辱不惊。周泽楷不仅是轮回战队的风向标，也是轮回队员心中的“定海神针”。
此刻，轮回的定海神针毫无形象地躺在自己的大床房，头发乱蓬蓬的，抱着平板上论坛。若是这样子被粉丝看到，估计心碎的声音在月球都能听得见。
刚刚赢完比赛，正是心情最放松的地方。然而一通电话过来让好脾气的周泽楷也有点不爽。王经理一个电话打来，通知他赞助商希望轮回队长明日就回去拍广告。
“其他队员来不来没事，周队一定得回来。”赞助商说，“这个时机刚刚好。”
王经理也挺无奈，照他想法，轮回刚刚打赢了一场大仗，队员都很累，挑着大梁的队长更累，在广州玩两天再回来权当放松，多好。但轮回终究是个商业机构，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小社团，很多时候事情不按人的意愿发展。
周泽楷有点不开心。
五。胜之不武 VS 为胜利不择手段
周泽楷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刷论坛，偶尔也发泄发泄写两句话。在论坛上讲话比在采访中容易多了，媒体面前他说话就代表了轮回，顾虑之下，每句话他都反复斟酌，力求最精最简，毫无错漏。
一个本来话就不多的人，还下定决心要言简意赅，说的字数简直可以扳着指头数。难怪采访周泽楷的记者都没什么动力。
多年磨练下来，轮回的随队记者已经掌握了三项独家秘笈：
多问问题；
多拍照片；
记录表情。
周泽楷不是个心里特能藏得住事的人，很多时候他的表情就说明了一切。不过哪怕他表情挺好懂的，记者多少能揣摩到一点他的心理活动，然而写报道却只能起有限的作用。
毕竟没哪个专业记者会在报道里堂而皇之地写：“周队眉毛上挑，眼睛略微向上看，似乎想要翻一个白眼，明显对这条小道消息相当不以为然。”
他们只能暗示、暗示、再暗示，还经常被读者认为“想多了”“想象力太丰富当个记者真是太屈才了”。
所以即使总结出了这几条秘籍，采访周泽楷仍然在电竞记者最不想干的十件事中排名第二。
第一？第一当然是采访叶神。
今日蓝雨大败，论坛早已炸开了锅。荣耀第一人周泽楷的Tag也被刷上了微博热门，不少电竞圈外的人都在问“周泽楷”是谁。
轮回粉挺趾高气扬的。之前，周泽楷没冠军，他们被嘉世粉喷不自量力。叶神三冠在手，指挥单挑样样在行，哪里是周泽楷这种光有个人实力没有团队精神的选手可比的？
第八赛季之前，周粉最多对那三冠的水分之大发表发表评论。
联盟初期能有什么强敌呀，大家都没个规矩呢。周粉讥讽道。
终究是落了下风的。
毕竟荣耀职业圈，抛弃了很多社会的虚以委蛇，回归的是无情的丛林法则。选手不够强，没有冠军，粉丝说了再多理由，都是无力的。电子竞技的残酷就在于，即使有无数人在这片战场上抛洒汗水、热血、热泪，最终的冠军也只有一个。
如今现在嘉世越来越惨，叶秋也因状态下滑而退役，轮回却趁着这百家争鸣之势，一路过关斩将，取得了最高的荣耀。
憋屈多年的周泽楷粉丝一朝翻身。
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轮回粉丝洋洋得意，周粉更是成刷屏之势。激动之际，更是什么都敢说，谁都敢骂，创下豪门出局这一惊天历史的嘉世的粉丝，蓝雨微草也遭受了无妄之灾，被吐槽成在轮回手下挡不了一回合的垃圾。
周泽楷一打开论坛就被自己名字的云集给炸飞了。最顶端一个金光闪闪的热帖挂着，虽是今晚才盖的楼，但此时已是红得发紫，盖了百多层楼。
每刷新一下，楼层数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楼主ID挺诗情画意的，潇湘剑，是个以前在第二区的剑客妹子。如今她在神之领域神出鬼没，独来独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名，技术挺犀利，听说人也挺美。
周泽楷认识她。
最先对她有点印象，是在周泽楷开了讨论自己和黄少天的楼之后。周泽楷刚刚慢悠悠写了标题，正在一点点打自己的分析的时候，一篇几乎有两千字的全面评论文章就已被贴到了二楼——绝对是事先打好的。
周泽楷看看这篇文章，默默地删掉了自己的四百字短评，打了一个省略号上去。
“……”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说得可能少了点，冷酷了点，搞不好伤了妹子的心。
他编辑了一下省略号。
“被你说完了”
光标在确认那里停留了一会儿，周泽楷觉得语气还是硬了点，于是打了个颜文字，打好了发出去。
“被你说完了╮(╯▽╰)╭”
之后周泽楷发现自己的每栋楼里都有潇湘剑的身影，她甚至还关注了“一叶扁舟”，每次他发评论都在下秒赞，同时附上一片非常客观的长评。
最关键的是，这个长评一般比周泽楷写的要长两三倍。
这姑娘似乎完全不介意给本身就是评论的帖子写长评，而且那些长评就算以周泽楷的高眼光看，也很可圈可点。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交到一个网友。唯一让周泽楷却步的是，这姑娘是个周黑。
没错，周泽楷黑。
潇湘剑是个坚定的蓝雨粉丝，剑圣大大的拥护者，对枪王则不是很感冒。周泽楷觉得她关注自己正是因为自己写了那几篇批评轮回队长的评论文章。
周泽楷倒不是喜欢自虐，只是比赛后把自己犯的错有条有理的写下来更利于他思考，改正。周泽楷对自己要求高，别人觉得他无懈可击，他却觉得自己还有的练。对他来说，这种自我批评就像个写检讨的过程，列出一二三四，有条有理，再写几条改进措施，对自己的总结就完成了。
不时翻出来看看，还能反思反思。
写都写了，跟其他评论也差不多，干脆也就发了论坛。
反正不会有人知道一叶扁舟是周泽楷的马甲的。哦对，现在江波涛知道了，但他不会乱说，周泽楷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这个剑圣妹子粉话也挺多，但跟黄少天场上不过脑的垃圾话不同，她写的东西相当有条理，态度冷静，角度刁钻。周泽楷挺欣赏她。
他欣赏一切对荣耀认真的人。
后来一来一往的，他们倒成了不好不坏的朋友。潇湘剑有点自来熟，有时候直接戳他讨论问题。轮回队长批了个马甲语言能力蹭蹭蹭往上涨，虽然还是少得可怕，但至少在正常的“寡言少语”范畴内。
说了几句那妹子就扒出了周泽楷的本质。
“我靠，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她说，“但看了你的几篇评论我真觉得谁tm说你是轮回黑来着，你明里暗里都在夸江波涛方明华吕泊远杜明吴启好不好，你就周泽楷夸得少了一点，但你那些评论还都在给他出谋划策呢。我看轮回战队该把你弄过去指挥战术，你想法不错啊！！！
“诶，扁舟大大，我觉得你完全不是轮回黑你是个轮回死粉啊！会买飞机票跟着战队到处打比赛的那种。”
不，我不买票。周泽楷默默想，俱乐部买。
“你发现了。”他回答。
“是啊，发现了又能怎么样，我跟你绝交吗？我还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就跟谁绝交啊，你要这么想也太小看我了。我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吗？你知道不是的。反正你是我朋友，虽然看战队的眼光差一点，我也就包含一下啦。”
对方私下里比在外面话多多了。
周泽楷有点痛苦，又有点乐在其中。
现在，看到那热门帖子的标题，周泽楷默默思索了下。
看样子今天轮回赢了蓝雨，对潇湘剑的打击还挺大。
毕竟是个出了名儿的黄粉周黑。
这帖子名一如既往的冷静，挺符合她的风格。可周泽楷硬是感受到在凝固的地表下——在一个感叹号问号标点符号都没有的名字下——翻滚着的火热岩浆，随时可能冲出地面，肆虐横流。
没错，轮回是赢了，可轮回是如何赢的[荐][火IIIII]
周泽楷点开帖子。
荣耀论坛>>综合板块>>综合讨论区
【没错，轮回是赢了，可轮回是如何赢的[荐][火III]】
#1 潇湘剑
有些话实在不吐不快。
相信有不少朋友在轮回打蓝雨第一回合就注意到了，轮回选手有变化。
个人赛本是蓝雨2：1领先，擂台赛轮回赢，算起来3.5:2，两者分差不大。擂台赛十分关键。
团队赛吕泊远对宋晓，两个原本相差不大的选手，竟然打出了一面倒的局面，涛落沙明完全被云山乱给压制住。
这种情形本不应该发生。
我们可以统计一下，进入联赛以来，吕泊远与宋晓曾在个人赛上相遇过三次。其中宋晓赢了两次。虽然次数较少，不能作为谁实力较强的判据，但至少，我们可以看出这两人实力水准较为接近。现在在团队赛几乎一对一的局面下，宋晓却完全跟不上吕泊远的连击，这只能说明一点。
云山乱角色有提升。
对比装备，我们可以看出，云山乱装备没有变。
[图][图]
变化的，只可能是技能点。
保守估计，云山乱角色的技能点，至少有200点的提升。
再观察其他选手，同样可以看出，有这样提升的不只云山乱一个。只是云山乱技能增幅较大，比较明显，以至于他成为了总决赛第一回合轮回的胜负手。
多出的技能点可以点出多少额外技能，我想大家也不是新人，必然很清楚。实力提升了多少，想必看到这里，各位心里自有估算。
第二回合，轮回更是借了赛制，提前结束了比赛，喻文州、黄少天等选手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同样是一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在我看来，相当可耻！蓝雨实在是被逼无奈，他们不可能放弃擂台赛，也不可能放弃个人赛，只因为第一轮轮回占尽了优势。
而这优势并不是绝对实力给予的，而是外界的因素，带来的角色的提高。蓝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才会输成这个惨样！
蓝雨不是输不起！蓝雨也不是不能输！只是这样实在是输得憋屈，输得不甘，输得心不服口不服！！！
荣耀不会允许作弊，这也肯定是符合系统规则的行为，但符合规则，不代表轮回赢得正大光明。这样取得的胜利，轮回粉以此为荣，嘲讽蓝雨、微草，就不觉得脸红吗？
#2
火钳刘明。
卧槽这是要引战的节奏啊，今天晚上荣耀论坛还不够吵吗？
#4
舔潇湘女神！！！！女神赛高！！！！！支持女神一辈子！！！！！
#5
女神！第一次在女神的帖子里这么前，女神看我看我看我~~~\(^o^)/~
#6
呵呵，蓝雨狗嫌不嫌自己吠得太难听？输了就是输了，到处找借口。
我就看不起这种人。
#10
楼主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呢!
若是轮回真有了技能点的提高，我觉得这应该算是胜之不武吧。毕竟把其他战队放到了一个不平等的地位，挺不公平的。
#11
回复 #10：楼上小学生吧，社会上谁跟你讲公平？
角色实力也是实力的一种，轮回是不是因此拿冠军有什么需要脸红的？搞不懂这个逻辑。
#14
楼主完全在说自己的推测好吧，什么两百点的提升，我看都是臆想出来的。
#20
( ⊙ o ⊙ )，个人感觉就算没有技能点的事，轮回也会赢！
#21
回复 #20：+1，总感觉轮回憋了好久了，江波涛来了轮回磨合了一个赛季也差不多。这赛季常规赛的势头也不是假的……必须赢啊！
#22
女神在，我就等男神好啦╮(╯▽╰)╭……
我才不撕逼。
口亨~
#25
回复 #22：什么男神？
#27
一叶扁舟大大吖。每次扁舟大大发评论女神总在前排，潇湘女神发帖扁舟大大也来得很快呢~~~JQ啊JQ~~~
#29
啊，还真没注意过一叶扁舟和潇湘剑有这层关系呢⊙﹏⊙‖
#30
潇湘大神别气。确实轮回技能点突然提高，蓝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呀。要不然我庙不会输这么快。
#39
一群人叽叽歪歪有毛意思，那谁不说过：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你管人家怎么胜利的，轮回赢了就是赢了。
成王败寇这种事懂不懂啊。
蓝雨吹歇歇吧。
#71
心疼蓝雨……( ‵o′)凸
#72
草粉笑而不语
#90
打不打得过确实不太好说，但肯定我庙不会输成这样。
#91
我倒觉得是排兵布阵的优势，你看喻文州完全没想到轮回把宝压在个人赛了嘛。
#94
我就呵呵了，没技能点轮回能这样出阵吗？喻队是无可奈何！
#100
今天比赛看的是真他妈糟心。
没技能点我大蓝雨赢定了。轮回那帮背景板只有周泽楷一个顶点用，讲真，我觉得留在轮回的人也是呵呵，甘心给周泽楷当绿叶作践自己，老子要在轮回早他妈不干，日，有风头全被抢光，你他妈谁去谁也受不了。
#101
楼主说得真有道理，没技能点周泽楷肯定打不过于锋，总决赛也肯定不会结束在个人赛——诶，不对，没技能点的话第一回合轮回就要被蓝雨10：0打爆了吧，有啥好期待的。
人家买点技能点是为了增加对抗性好不好，要不谁坐电视机前看黄少天虐菜啊。
#109
回复 #94：还是输在排兵布阵上吧。。。
讲真，7.5：2这个比分出现在哪场比赛也挺正常，第二回合蓝雨保擂台赛团队赛挺稳的。
主要还是轮回排兵布阵好，才能把蓝雨扼杀在第一轮。我觉得运气也是一方面，谁想到于锋直接就碰上周泽楷了呢？
#175
行了，输了就是输了，在这撕逼不给我庙丢人？蓝雨粉洗洗睡吧。
#176
我靠楼上你哪家派来的奸细？
#192
周吹要吹实力高就别怪人拿技能点打脸——学学自己家周泽楷，你要也安静跟个哑巴似的，没人非撩你。
#209
就烦你们吹周泽楷实力高颜好整个联盟没人比得上。吹吧吹吧，没了技能点我看也就五圣封顶。
#210
那么多年周泽楷是五圣中的一员，现在周吹们吹荣耀第一人，要点脸啊！没了技能点看看你家枪王大大什么吊样。
……
#782
拜女神，@一叶扁舟 顺便@男神大大 扁舟男神，女神发帖了，你在哪儿，快点快点快点快点过来点赞。
周泽楷神色复杂。
他觉得自己就算真如江波涛所说一般心大，也不会给这么黑自己的贴点赞。
就算他真挺喜欢这姑娘。
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击，几乎没带出什么声音，他打下一行字：
“为了荣耀。”
有些没头没尾的。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的回复，大喊着男神求翻译我怎么看不懂，或者有稍微懂了点的哭着说男神你不爱女神了吗？
周泽楷第一次刷论坛刷得有点不开心。
过一会儿有条私信过来。
“扁舟大大生气了？”是潇湘剑。
周泽楷没回。
“哎扁舟我说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一叶扁舟大大？”
没回。
“知道你粉轮回啦，看到帖子生气了？”
“。”周泽楷打了个点。
“我去你生气了也不用变成周泽楷那家伙吧”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的错，我刚刚太气了，你知道的，人太生气的时候总是会干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说发个幼稚的贴子什么的……
“我知道其实本质上来说轮回那帮人也没什么错，竞争本来就是各种竞争，装备、角色、阴谋、阳谋……
“我也知道都是为了荣耀，我这不就……口头发泄发泄嘛！毕竟蓝雨输了我心里是真不太好受。。。你要是不开心我去删帖好不好？”
“不用。”周泽楷打字，“能理解。”
他往pad上方瞥了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了。想到明天还要起早赶飞机，他就有些闷闷不乐。
周泽楷把pad往枕头底下一塞，睡了。 六。 飞机上的偶遇
周泽楷从小不爱说话，他父母差点以为他是自闭症，后来才发现自家孩子倒不自闭，只是对大部分事儿都不太在乎。周泽楷不在乎成绩，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玩伴，有没有被同学孤立。那时候周泽楷眉眼还没长开，远没有成年后帅得女孩子捂心口的容貌，再加上不太好相处，便一个人，独来独往了许久。
每年老师给他的评语都带有一句，冷漠，不能融入集体。
后来他父母与他说，多笑笑。
周泽楷孝顺，也很在乎自己的父母。看到自家父母伤心，周泽楷也不太好受。父母这么说，他就乖乖地这么做。
人缘果然好了不少。
笑一笑，就算心里还是不太在意，别人也会把原来的冷漠解读为腼腆。再加上五官逐渐长开，日后帅绝联盟的脸在高中已初现端倪。老师拿这个成绩一般，偶尔还会溜出学校去网吧的小孩很无奈，说他吧，他只笑，之后照样我行我素。然而看着他笑，还真没什么老师忍心放重话。
此时周泽楷已经跟轮回战队有了联系。他跟家里提出要去做职业选手时，意外地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周爸周妈看到向来冷淡的儿子主动要做什么事，相当欣慰。他们也不算思想特顽固的家长，对荣耀联盟稍稍了解后就跟轮回青训营签约了。
按周泽楷的意思，本是想上完高中再走，结果他爸他妈觉得儿子难得喜欢什么，还是尽快满足他的心愿为好，就干脆利落地去学校办离校手续，高二中旬直接把儿子打包送轮回了。
后来发现儿子在电竞方面异常有天分，也是意外之喜了。
从此周泽楷依旧早出晚归，只不过以往是去学校，之后是去轮回战队。
荣耀是少有的能在周泽楷心里燃起点火花的东西。
他爱荣耀，用一种默不作声的方式。
第八赛季总决赛提前结束，职业选手的休假也提前开始。其他轮回队员打算在广州玩两天，周泽楷本打算跟他们一起去逛逛，然而他身后狂追不舍的代理商一听说提前一礼拜结束，决赛当天晚上就打电话给轮回宣传部，催着这位新科总冠军趁热打铁，回去拍宣传。
6月22日，周泽楷就告别了依依不舍的轮回众队员，独自一人坐上了回到上海的飞机。
在登机口，他迎面撞上了拖着行李的黄少天。
两方都是全副武装，墨镜，鸭舌帽，感冒口罩，连黑色的行李箱都有诡异的相似。这装束骗得过粉丝，却瞒不过常常在赛场碰面的对手。
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黄少天依稀想起了之前在赛场，他俩相对无言的场面。
估计是不能指望周泽楷开口说第一句话的。
他心想，于是他决定主动一些。
“怎么这么早回去？”黄少天问。
“宣传。”周泽楷说。
黄少天也是蓝雨的王牌，对运营方面的问题一点就通。他点点头，暂作告别，继续往里面走。
周泽楷默默松了一口气，跟上。
A3。
他进了舱门转左，一路数着座位号，黄少天似乎跟他路线一致，先一步坐了下来。
一转眼，看见身旁的周泽楷。
“怎么？”他一挑眉。
“呃……”周泽楷权衡了一下，直接将手中的机票递给了黄少天。
黄少天的座位是B3，正好在周泽楷右方。
他默默无语，站起来，让周泽楷挤进窗边的位置。
也真是巧。
黄少天去上海，是要去做黄茂的伴郎。婚礼定在七月一日，当初他还觉得时间有点紧，现在总决赛提前结束，足足有一周的时间让他打理。
但黄少天也没什么事儿做，还不如早点出门，在广州也只是想东想西，自怨自艾，徒增烦恼。
于是黄少天跟蓝雨战队和队长一招呼，第二天就定了最早出门的机票，拖着行李就急急走了。
他看向旁边的周泽楷。此时两人都已经露出了脸。头等舱这里，一般不会有什么特疯狂的小粉丝。有人认出他俩，也只是礼貌微笑点头，便拖着行李往自己座位走。周泽楷现在倒没挂着他标志性的腼腆笑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看向窗外也不知在看什么。
他显然对黄少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太感兴趣。
八点起飞。
如今已经八点半了。
飞机误点在这个年头简直是家常便饭。周泽楷有些无聊，正巧为了赶飞机，今天起得还挺早，有点困，就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清晨的阳光洒在他脸上，打出一层漂亮的光影。
他挺享受这种暖洋洋的感觉，也没把窗户调暗。
过不多时，他被飞机突然启动给震了一下。周泽楷懒洋洋地睁开眼，发现黄少天正盯着他看。向来活泼的剑客紧抿着嘴，表情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周泽楷条件反射地冲黄少天笑了一下，对方脸一红，把头侧开了。过一会儿转头来瞪了他一眼。
周泽楷的笑容真心实意了一点。
之前总决赛狭路相逢时，他觉得黄少天对他有一点莫名的敌意。他虽然心大，但他也不是不懂别人明显的好恶。他对黄少天的观感一直以来都还不错。荣耀打得好这一点就已经将他的好感度带到水平线之上了。
他还记得记者会有人问他，对黄少天的垃圾话什么看法。
他当时偷偷笑了笑，回答，来不及看。
其实他来得及看。只不过垃圾话这种东西，对轮回总体发挥可能有点影响，对周泽楷个人实在没什么作用。周泽楷面对黑自己黑得很惨的论坛都能笑得很开心，他只觉得不停说话的黄少天有点可爱。
不错。
有点可爱。
有一次战队复盘和蓝雨的战斗时，他顺口这么一说，从方明华到杜明，整个轮回战队都拿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看着他。最后还是他板着脸，拿出队长的架势，严肃要求队员集中注意力，周队长要开始讲解战局了！
想到这里，周泽楷又笑了起来。
除了荣耀，他也真的很喜欢轮回。
黄少天显然对莫名其妙笑起来的周泽楷持有与轮回众人相似的看法。之前深沉的凝视现在已经明晃晃透出了疑惑。
周泽楷决定逗逗他。
“看我干嘛？”他说，“好看吗？”
黄少天果然恼羞成怒。
“你妹！周泽楷，要点脸！谁在看你啊！我是在看窗外好吧，不要太自作多情！”黄少天狡辩，“说真的啊，我不是在看你啊，我只是在想问题，想问题懂吗？那那那那谁说，我思故我在啊，人必须要多想问题，否则会变傻的。”
周泽楷只是笑着看着他，也不说话。
黄少天瞬时有些心虚，觉得这么说也没意思。他往后座一靠，一件事突然浮上了脑海。
“喂，周泽楷。”他叫道。
“啊？”
想起死党的托付，黄少天给自己打了打气，决定直截了当地交代一下。
“我这次回去是要参加我好朋友的婚礼，他女友喜欢你，你有没有什么签名照之类的可以给我的？”黄少天言简意赅。
我真是个好朋友！
周泽楷眨眨眼，显然没get到黄少的话题神转折。过了一会儿他大概是想明白了。
“嗯……有的。”
他从座位底下掏出随身带着的包，前段时间轮回宣传部给他捎了一份新做好的明信片和宣传小物件，他一直扔在包里没有拿出来。他翻了翻一沓照片明信片，挑出一张一枪穿云的cos，画面里他手握双枪，碎霜枪口正对外，淡蓝的火焰似乎冰冷刺骨。
他觉得很满意。掏出金色的马克笔，龙飞凤舞地签下周泽楷三个字。他想了想，又翻到反面。
“叫什么？”
“什么？”黄少天有点纳闷，“哦，夏梓书，夏天的夏，梓木的梓，书籍的书。”
“你朋友。”
黄少天想自己居然完全能理解周泽楷的意思。
“黄茂，茂盛的茂。”
“一样啊。”周泽楷乐了起来，黄少天猜他大概在对他俩姓氏发表看法，便没答话。他觉得周泽楷笑点有点迷。
周泽楷用签字笔在反面工工整整写下：
祝黄茂先生，夏梓桐女士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署名那一栏又额外写了一个周泽楷。
黄少天在旁看着，觉得他字还真不错，有点风骨，不像大部分职业选手，只有自己名字能看。周泽楷的字风格统一，还带点隶书的感觉。
紧接着那明信片被两只手指夹着递到他面前。
“够？”
“嗯，够了。”
他接过来塞进包。
周泽楷又再自己包里翻翻，找了半天，掏出一个一枪穿云的钥匙链来。他叹了口气，又翻了一阵。这回掏出的还是钥匙链，不过是包装得挺好的，分别挂着荒火和碎霜的两个钥匙链。
周泽楷显然不太满意，但还是捞起三个钥匙链，递给黄少天。
“只有这些。”他面露忧色，破天荒地补了一句，“要吗？”
黄少天看着周泽楷骨节分明的手。因为是职业选手，所以周泽楷略带着小月亮的指甲修得很齐整，很好看。他又抬头看了看他。
周泽楷还是那个周泽楷。
他以一种让黄少天有些生厌的方式英俊着，年轻的脸上没有岁月雕琢的痕迹，但眼里却很沉稳。
剑圣突然想起轮回的王牌比自己似乎还小一点。
周泽楷只觉得黄少天突然对着自己开始发呆，实在不够意思。他皱皱眉，轻轻喊了黄少天一声。
黄少天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谢谢了。”
他伸出手捞了三个钥匙链过来，指尖触到周泽楷的手。黄少天觉得有些凉。飞机上冷气打得足，但耐不住三伏天的阳光从小窗里大剌剌地照进来，黄少天额头还是有些冒汗。
然而周泽楷是冷的，就跟他人一样，冷淡疏离。粉丝们说他温柔可亲，可黄少天知道温柔腼腆只是客气疏离的伪装。
看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了。对于不熟悉的人，他根本是懒得应付。
然而现在周泽楷的眼睛里是有笑意的，笑容也是暖的、不局促的。
他是真心的。
黄少天不知道为什么，难道对于周泽楷来说，黄少天也算个朋友吗？
他当面表露过对这人的敌意——为什么周泽楷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周泽楷。”他闷闷地说。
对方眼里透出疑惑。
“遇到你，我都不像我了。”黄少天泄气地说。
那些淡淡的执念，那些细微的恶意，那些暗藏的尴尬，似乎在黄少天的心里消融了。
他不想解释自己这句话，因为他也不太懂。
周泽楷脸上还是有些茫然，过一会儿，茫然变成了恍然。
他点点头，重新挂上笑容，重新看向窗外。
周泽楷回到宿舍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想到轮回其他人都还在广州自由自在地浪迹天涯，他就有些不甘。
他掏出手机。
他看到了早晨的消息。杜明在群里发了一张满桌的早茶照片，配字：“黄金肚，好吃！”
就差没直接at周泽楷了。
周泽楷气得咬牙。
“翅膀硬了。”他冷漠地发了一条消息，“该加训了。”
“不要啊！队长！”杜明发了一个要哭不哭的表情过来。但冷酷的轮回队长此时已经退出了QQ。
他转而点开了荣耀论坛，看到消息提示那里挂着一个红色的23。潇湘剑给他留了一大堆消息。
“帖子我删了，你别不高兴啦。”带着一个笑脸。周泽楷心里一暖。
“我不说轮回坏话了。”对方又发消息。周泽楷一看，时间隔了五分钟。
”靠，扁舟大大，你不会真的不理我了吧？是我不好还不成吗。”
“最帅最温柔最宽宏大量的扁舟大大，理理我？别生气了？”
周泽楷笑了起来。他继续往下翻，潇湘剑还发了许多消息。
“……”
“舟舟呀！”
“我都叫你这名字了你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你真的那么生气？”
“对不起。”
“输了比赛心情不好，是我幼稚了。”
“你别在意。”最后一条消息是前天傍晚的，凌晨两点十三分。那天他关了pad后，难道她一直没睡吗？
周泽楷笑容消失了，他怔怔地看着窗口。那里面是女孩子发来的一段段道歉的话，不知怎么的，周泽楷心里有点疼。
她不该道歉。明明……是他该体谅她才是，轮回赢了，蓝雨输了，整个论坛都是轮回粉的欢乐场。他堂堂轮回队长，被蓝雨粉的好朋友说几句又怎么啦？怎么就光顾着自己使性子呢。
周泽楷埋怨起自己来。
“在？”他发消息。
“对不起，消息没看到，那天睡得早。昨天也在忙。”
“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他有些不安地盯着屏幕，下一秒却发现一条消息刷了出来。是一串QQ号。
”加了”
潇湘剑的消息很冷酷。
“十二位，新号码？”周泽楷逗她，“不加大号吗？”
“大号工作用，这个就加你一个。”潇湘剑回复。
明明是对方不愿意用大号加他，周泽楷却觉得心里很熨帖。
他爆手速也注册了一个QQ号。加了潇湘剑，很快验证就通过了。
“舟舟～”对面人恶心他。
“剑剑～”周泽楷恶心回去。
“一叶扁舟你叫谁贱呢？”潇湘剑发了愤怒的表情。
“呵呵。”周泽楷回复。
“你这怎么也是新号码啊，大号不给加吗？”过了一会儿，她又说。
“嗯，就加你一个。”周泽楷偷笑。
七。神之领域挑战
黄少天落了地就直接打电话给黄茂。对面的人没有很吃惊，显然早已知道比赛结果，对他提前来上海也有心理准备，最多是没想到黄少天来这么早。
黄茂也精明，对死党队伍失利的事儿只字不提，尽瞎寒暄。
黄少天应付了几句，就问黄茂有没有地方给他住，说没有他就订酒店了。
黄茂大笑。
“有有有，你一个人来上海难道还能让你住酒店吗？”
听得出这位准新郎心情相当不错。
地方确实有，黄茂把自己的床铺分了一半给黄少天。本来就买的双人床，倒不是太挤。这俩损友初中就经常跑对方家里开睡衣party，现在两个人一起睡，还真没什么别扭的。
“便宜你了，这床梓书还没睡过呢！”黄茂说。
谁信啊，黄少天腹诽。
结婚前，夏梓书回到了娘家去住，她本在北京上学，刚毕业就跑回了上海，不太好直接就住未婚夫那里，只是偶尔白天过来。
第一天过来，门铃响，黄茂刚好出去买东西。黄少天过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夏梓书不太高，从初中开始没长多少，一直一米六不到一点儿。只是初中圆圆的脸抽条出了尖下巴，齐耳短发留长了扎成了一个马尾，还新配了黑框眼镜。
一看就是个学霸。
“黄少天？”夏梓桐说，她看起来挺开心。黄少天想起黄茂说她是一个荣耀铁粉。
因为学业实在忙，她玩荣耀玩得很少，但常规赛季后赛场场不落，分析比赛能力也挺高。有时候战队到本地打比赛还会呼朋唤友买票一起去。每年的全明星她都买好票叫上黄茂——黄茂一脸痛苦，因为他对职业联赛实在兴致平平。
但他来全明星看比赛，黄少天还真不知道。
“你怎么不来找我呀？”他问他的好友。
“我异地恋容易吗？每年就那么几次见面的机会，还能浪费在你那里？”黄茂委屈得很。
得。这还真没法反驳。
夏梓书虽然粉荣耀，但见到职业选手也相当克制。毕竟她曾做过剑圣大大的同校同学，虽然不同班不太认识，但这经历多少减轻了一点笼罩在“妖刀”身上的神秘色彩。再加上黄茂天天在耳朵边上念叨他这基友，夏梓书对黄少天，除了知道他剑客技术很高之外，就尽是黑历史了。
黄少天一边跟夏梓书搭话，一边发散思维。
如果周泽楷出现，这位轮回铁杆粉的高材生会不会激动点儿呢？
“这么算来，职业选手日程排得真紧啊！”夏梓书说。
“是的，好在还有夏休期。”黄少天说，“这次还巧，新年阿茂跟我说你们七月一号结婚的时候，我还算了一下，只有一天的时间让我赶到上海来。谁知道总决赛提前结束了。也好，我也不用那么赶了。”
他抬头，看到夏梓书表情有点扭曲，混合了对黄茂好基友黄少天的同情与轮回夺冠的喜悦。
黄少天笑了起来。
“有胜有负太正常了呀！别同情我了。听阿茂说你喜欢轮回？”
“是的。我挺喜欢周泽楷的。”夏梓书说，她眼睛亮亮的，明显喜欢的程度要比她话里透出来的高得多。女孩子有时候谈到自己喜欢的偶像会比较委婉、矜持，原因可能有很多样。有的是不想显得自己跟脑残粉一个格调，有的是不希望对方觉得自己偶像脑残粉太多，反而拉低了偶像的格调。
黄少天心里挺复杂的。
黄茂正巧买了东西进门，一看见夏梓书和黄少天坐在餐桌前宾主尽欢，就走了过来，正巧听到黄少天说：
“周泽楷那人是挺招人喜欢。”
他见鬼一样看着黄少天，显然对新年见面时剑圣关于周泽楷的长篇大论，以及无数电话qq里的抱怨记忆犹新。
他在夏梓书身后拍拍胸口，试图用眼神传递出自己的鄙夷：你这么说问过自己的良心吗？
黄少天置之不理。
“技术是真好，打得也炫，人也不爱出风头。”他数着周泽楷的优点，“挺负责一队长，踏实，可靠，打掩护也挺好。”
黄茂已经放弃说话了，看到他俩桌上都没水，就去厨房沏了一壶花茶带过来。
回来时黄少天正巧说到正题。
“……你男朋友还托我向周泽楷要了签名，喏。”他掏出明信片给了夏梓桐。对方正反翻了翻，看到反面那一行字，激动有点压不住。
黄茂也凑过来看。
“哟，少天，周泽楷字比你好看得多啊！你就自己名字写的有模有样的，其他都跟狗爬似的。”他取笑道。
基友一天不互损，就仿佛不是朋友了。
“去你的，我看他字也比你那一手杂草好得多，有脸说我。”黄少天反击。
他掏出荒火碎霜的钥匙链，冰蓝和猩红垂在修长的手指上。食指，中指，正好挂了两个。两把左轮手枪晃晃荡荡摇着，做得相当精致，转轮可以转，扳机也可以扣，黄少天怀疑装点配套的子弹就可以打出去了。
“周泽楷还给了我这个。飞机上他就一个小包，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其他的，别嫌弃啊！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黄少天说，“这估计是轮回给他的样品，一人一个吧。”
夏梓书明显没什么嫌弃的，之前的冷静自持已经被激动给覆盖了。黄少天后面半句话主要说给撇嘴的黄茂听——黄茂对这样一个虽可说是情侣挂饰，但却暗中掺和了另一个英俊男人的配套钥匙链明显不太感冒。
不知为何，黄少天没把一枪穿云的钥匙链交出去。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电灯泡，给完东西就想要找个借口出门。
不过黄茂识破了他的想法。
“没必要，我们不缺这几天。”
“那我去玩荣耀了，你们聊。”黄少天说，给自己的主意点了个赞。
夜雨声烦的账号在战队扣着，他从桌上拿起黄茂的账号卡插了进去。黄茂虽然不太喜欢职业联赛，但偶尔也在网游里耍耍。他电话打过来不时还问一两个荣耀的问题，黄少天挺清楚的。
“魔道学者啊……”
画面上赫然是一个带着巫师帽，穿着蓝色长袍的魔道学者，名字挺朴实，也挺有学生气质，叫“我报告还没写”。
黄少天本想去竞技场来两局，结果发现……这家伙这号还没满级。才六十四级，也没进神之领域，还在第七区徘徊。
六级的级差并不能减小普通玩家距离黄少天的鸿沟，他还是能随便打。
“茂茂你这号怎么没满级啊？”他吼道。
饭桌那儿远远传来一声。
“你玩我的号管我满不满级干嘛，我这不是随便玩玩了解了解嘛。”
可不是随便玩嘛，工会都没加，技能点也随大流。
“正好闲着没事儿干，帮你过个神之领域要不要啊？”他随口说。
“谢了啊兄弟。”黄茂谈情说爱之中，抽空回答。
基础的几关他都随手就过了。对于职业选手的训练来说，跳石子捡钱包之类的简直一点技术难度都没有。
至于100个小怪，扫把挥舞下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纷纷被打倒，再也站不起来。
小怪，Boss在职业选手心中，都是只会做简单攻击防守的小喽啰而已，哪怕黄少天此时用的不是自己的职业，而是不太熟悉的魔道学者，也绝不会被这点关卡难倒的。
过了三关，我报告还没写就来到了一段崎岖前行的山路前。两边都是万丈深渊，只有断断续续的小路在前面曲折前行。黄少天突然想起了很是风靡了一阵的《神庙逃亡》游戏。眼前的风景还真挺像的。
这小路，完全不成问题。
因为魔道学者——这是一个会飞的职业。
其实对于普通玩家，会飞也不一定能过得了这一关。魔道学者飞行速度很快，冲击幅度、转角也非常大，再加上第一视角方向难断，许多玩家一个不慎飞离了山路，就再没回来过。再者浮空技消耗体力块，往往玩家还没有飞完这一段山路体力就耗尽了，或是体力耗尽后坠落点没选好，直接掉入了深渊，摔个七晕八素，只得重头再来。
魔道学者上手难，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这要求极高的飞行技巧上。
然而在黄少天看来，这都不是个事儿。
他起飞，贴着地面一路往前，视角不断微调。握着鼠标的手幅度微小地一抖，就是一个急转，时不时一个冲刺，两旁景物飞速倒退，偶尔又慢下来，悠悠地飞。
他就好像沿着铁轨运行的火车，顺顺当当、有张有弛地飞过了这段路。
之后几关也是轻车熟路。这种程度的挑战，职业选手每天都要完成几百几千回。训练还有更难的要求，让普通玩家来做怕是都会大呼“不可能”的基础训练。选手的操作就在日复一日的磨练中慢慢提高，渐渐拉到玩家绝对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过了关，黄少天直接进了竞技场。
要求他完全没在意，只要是一路胜下去，等通过任务的系统信息发来就可以了。
他今天上荣耀的本意也就是玩玩竞技场，打发打发时间，以免做电灯泡。如今过神之领域挑战也不过顺手而为之。
64级的魔道学者，在黄少天手中，与70级差不了太多。
这个职业本就移动方式诡谲，不仅仅限于地面，从空中也可以发起攻击。从第一视角看过去眼花缭乱，被打的人也是头晕目眩，完全搞不清从自己哪儿被攻击了。黄少天的手速可是联盟盖章得快，俯冲下来扫帚一阵乱拍就带走对手半条命。我报告还没写这角色手上武器是个普通60级紫武，叫火焰缭绕，带有火属的魔法攻击扫帚。飞行时扫把尾暗沉着很是隐蔽，挥舞起来却像是燃起一团火焰，煞是好看，是很多姑娘家青睐的外形。
黄少天第一个对手是个剑客。真不巧，他对手遇到的是整个荣耀职业圈最了解剑客的人。每当那剑客看清火焰从哪个方向灼过来了，剑戳过去都只打到残影上。这位可怜的玩家，出招要么被打断，要么根本打不到对手。
半分钟左右，就横尸当场。
第二个，第三个……
打到第三十个时，已经过去了十六七分钟了。这种程度连续不断的操作，虽然手速要求不太高，但秉着良好的职业态度，黄少天还是决定做一下手操。
“不打了啊？”忽然有人在后面问。
“我去你们怎么都喜欢在背后吓人啊！”黄少天一惊，看到后面一左一右两个人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脑屏幕。
“打得好炫！不知道黄少魔道学者玩得这么好！”夏梓书说，她此时带出了玩家对黄少天的称呼，而不是黄茂一惯的“少天”，显然已经被镇住了。被漂亮女孩儿倾慕地一看，哪怕这女孩儿是自己兄弟的女友，黄少天也觉得有点飘飘然起来。
“哪里哪里，小case啦。”他谦虚地说。
再看黄茂，他显然也被自己角色所向披靡的战斗给震住了，但他其实也不太清楚这里面技术含量有多少，远没有他未婚妻来的震惊。此时他眼神里更多地含着“兄弟，在我老婆面前出风头，你不厚道啊”的意味。
“你这……你不是剑客吗？”他明面上这么问了句。
“我可是职业的呀，当然得对24系有点了解。”黄少天继续谦虚，说到24个时顿了顿，想到了叶秋的散人。
荣耀真是个好玩的游戏。
他笑了起来。
“我本来是不想打扰你们小情侣的，怎么你们反倒自己凑上来了。”他逗趣道。
“黄少打得太精彩呀！”夏梓书有些开心，眉眼弯弯，一看性格就很好。黄少天之前不太了解这个女孩，只知道成绩很好，如今一看，黄茂挑媳妇儿的眼光还是相当不错的。
“那我还有大概十分钟打完竞技场，你们别捣乱，尤其是你！黄茂！我可是在为你干白工！”
他做完手操，继续开打。好兄弟和好兄弟的媳妇儿看着，若说他原本拿出了三分精神，现在就是十分。打得十分神勇，九分钟就KO掉了剩余对手。
接下来是个Boss。64级的魔道学者我报告还没写装备还可以，输出相当不错，看样子也花了点钱——没满级没必要花钱，不过身为荣耀小白的黄茂自然没这种权衡利弊的想法。
现在造福了黄少天。
Boss被一杆扫帚追得四处逃窜，全无Boss风范，小半个小时后，第七区和神之领域世界上就刷出一条新消息：
“恭喜 我报告还没写 完成神之领域挑战任务！”
这公告像个石子沉入深潭，一个小浪花都没掀起。
之前Boss打了一会儿，身后的小情侣就跑了，估计又有什么话要说。黄少天没打算挽留。
Boss打完后黄少天走出去，外面只坐着黄茂一个人。
“梓书呢？”他问。
“走啦，她妈妈打电话来了，叫她回去吃晚饭。”黄茂忧伤地说。
“一个礼拜后就能天天见了，别难过。”黄少天说，“我也真厚道，在比赛失利的心碎中，只因为你的托付，我就尽心尽力地给你要了一个签名，对象还是我的宿敌，使我无缘冠军的人。还有额外附加的小礼物。”
他挥了挥手，故作大方。
“你看弟妹今天开心吧。”
黄少天又长吁短叹了一会儿，总结道：“我果然是一个称职的死党。”
黄茂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说到这事儿，我还没问你呢，你忘了你之前讨厌周泽楷了？今天怎么劲夸他？”
“我又不傻，当着弟妹的面说周泽楷不好。”黄少天说，“我都勉强到这份上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滚！我看你是一点都不勉强。还板着指头数周泽楷的优点，不知道还以为你在说你对象呢，”黄茂笑骂，“不过确实谢谢了。”
黄少天没怎么听他说话。
他讨厌周泽楷。
他从周泽楷一进职业联赛就讨厌他。
此时那个一枪穿云的挂链装在他口袋里，似乎烧了起来，灼穿了衣服，烧到了黄少天的皮肉上，带起心里一丝丝的疼。
晚上他占据了半边床榻，却没什么睡意。听着旁边黄茂轻轻的呼声，默默掏出手机翻了翻QQ，看向职业选手群。已经快十二点出头了。
除了张新杰，大家在夏休期明显没有打比赛之时严格的作息，不少选手都在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唐昊与孙翔两个七期生正聊得火热，简直是把群当私聊了。
唐昊发了一张表情。
“卧槽你这是什么东西啊！”孙翔说。
“我家狗。”
“你家养狗就算了，还把照片做成表情包，你家狗知道吗？”孙翔说。
“你家狗知道吗 +1”
“你家狗知道嘛 +2”
职业选手大爆手速，等黄少天赶上的时候已经到了+8.
“+8”
“你家狗知道吗+8”夜雨声烦说。
“黄少你慢了。”有人破坏队形。
“[酷.jpg]”周泽楷发图。
黄少天一看，抢着发了+8的正是周泽楷。
黄少天觉得自己最近的生活里充斥着周泽楷。
“周泽楷你是跟我过不去啊……”他说。
“没有[无辜脸.jpg]”
“小孩子闹脾气回家去啊，手速比不过枪王大大就算了，怎么这脸皮最近也见长呢？”叶秋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
“[笑.jpg]少天到上海了？”喻文州也来凑热闹。
“去上海找小周哪？”叶秋打趣。
“队长你是哪边的？靠靠靠叶秋你这阴魂不散的好好玩你的网游去我有正事儿要忙别来捣乱！！！”
“什么正事？刷QQ群？”孙翔。
“+1”
“+2”
“+3”
…
“同学结婚当伴郎啊！！！”
“伴郎？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以我们黄少的口才，还是当司仪更好啊！”叶秋说。
底下一众拍桌笑，周泽楷也在其中。
黄少天决定不理这帮人了。
他戳开周泽楷的小窗。对方头像是万年不变的一颗子弹。
“在？”
“嗯。”
对面秒回。
“谢谢啊，弟妹很喜欢。”
“弟妹？”
“就我死党媳妇。”黄少天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一下自己中二时期的“结义”举动，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笑.jpg]”
“忙啥呢最近？”
“广告。”
“哦。”
黄少天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跟周泽楷聊天的人总觉得是自己拿刀子架着周泽楷，强迫他吐出一两个字，如果可能的话，周泽楷自己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黄少天显然没兴趣去做这个拿着刀子的人。
他合上手机。准备睡觉。
但此时他手机屏幕又亮起来了。
“晚上好呀！”一叶扁舟的消息从关联小号的QQ消息里冒出来。他昨天才加了这个论坛上交心已久的好友——虽然对方是个轮回粉。
没眼光。他想。
“扁舟大大这么晚还没睡？”他客套。
“饿。”对面发来了一个委屈兮兮的表情。
黄少天暗笑，把前两天拍的早茶照片一股脑发了过去。“不用谢。”
过了半天，一叶扁舟才发了消息过来。
“……靠。”
“哈哈哈。”黄少天是个损人的性子。交了朋友是损友，以后有了对象八成也是要被姑娘扯着耳朵叫“我怎么就被你误了终身”的男朋友。
“你广州的？”
“是啊，铁杆蓝雨粉嘛。”黄少天打起哈哈。
但说完他就觉得逻辑有问题，说实在的，广州户口又不是蓝雨周边，难道所有蓝雨粉都是广州的？
“……“对面发了个省略号过来，“……上海人。”
“不是，你上海人？怪不得粉周泽楷啊。”
“才没有。”一叶扁舟说，“你瞎说。”
黄少天乐了。他自然看出一叶扁舟并不是周泽楷的粉，反而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仿佛父母看儿子的殷殷期盼。他粉轮回的方式与此大同小异，绝不能那种爱周泽楷的颜与气质的脑残粉归为一类。
“轮回这一次有X处本可避免的失误。”他的很多帖子往往都以此开头，以至于很多轮回粉——周粉——点进来就为了驳斥他的帖子。黄少天则随大流，跟着另一批点进来准备赞扬楼主的蓝雨粉一起进了楼，看了楼主有条有缕的分析，深感荣耀论坛里藏龙卧虎。
闲得无聊的剑圣往往又拉开视频陪着楼主复盘，然后大爆手速，写上个一二三四条一叶扁舟没能点出的问题。一叶扁舟的回复通常又很单调，他只是回了一个笑脸。黄少天却从这个笑脸里看到了莫大的感谢，浑身充满了动力。
当然，当他发现一叶扁舟其实是个隐藏极深的轮回粉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一开始他自然别扭了好一会儿，但现在，一切都可以作为打趣的对象了。
“你有没有瞎说，你心里还没点谱啊我的扁舟大大？”黄少天打道。
一叶扁舟发了个愤怒的表情。
”爱信不信。”
“好好好。”黄少天乐呵。
“我要去睡了。困。”
“你真是睡得早，上次害我白等半天，还以为你生气了。”黄少天说，“这次长记性了？知道跟我告别了？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再鸽我，没有下次啊，我加你QQ就是为了好逮你。”
“嗯[微笑]。”一叶扁舟回复，“晚安，好梦。”
黄少天也合上手机，平躺着发呆。
过了五分钟，他突然翻过身，掏出手机，做了一件自己之后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事。
“难得来上海，不请我吃一顿吗？”他说。
又是五分钟。
“？”周泽楷回复。
黄少天手指有些僵硬，单独面对周泽楷，他真的挺难正常说话的。他心里飞过了好些念头，想解释，想道歉，想随便说点什么只把这个问号搪塞回去……
他觉得有点累，困意突然冲上了头。
有点想不管不顾直接关机睡觉。
他也确实锁屏了。
然而一秒后屏幕就亮了起来。
周泽楷：好。
他划开，周泽楷的小窗又出现在了屏幕上，一闪一闪的，他头像的那颗子弹放佛要冲出来，直直射入黄少天的心脏。
紧接着对方又发来：“时间？”
手机在黄少天掌心硌得有点疼。
八. 约会
黄少天对着对面的人，面前摆着一杯摩卡。
他默不作声。
盛夏的太阳火辣，路上没什么人影，少有几个行人走过，也是神色匆匆，脸上透出一股冒着热气的痛苦来。主题咖啡馆玻璃橱窗外铺下的藤蔓稍稍遮住了点阳光，在桌面上打下细碎的光影。黄少天坐得很里。本就是墙里镶嵌的隔间，再加上门口的屏风，隐蔽性很强。
虽然座位旁就是窗户，但爬藤植物提供了不错的遮挡。
黄少天喝了一口咖啡。挺甜，苦丝丝的。
联盟里若是有人从窗外路过，看到这个场景，必定觉得身处梦境。
黄少天居然一句话都没说？
开玩笑！
但若是他耐心一点，看到黄少天对面的人，也许就不会那么惊奇了。确实，若非得说出一个人能止住黄少天这话多的毛病，这人不会是叶秋，也不会是喻文州。虽然一个有着靠话语把人噎到的本事，一个在黄少天身上有着一定的权威，但黄少天不是一般人，挑起话题滔滔不绝的能力远远超出普通人的水平。
周泽楷。
这个闷出了境界，闷出了个性，闷出了风格的联盟脸面。
仔细想想，也只有他了。
试想，一个人再怎么爱说话，对面的回应也只是简单的单字，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兴致再说下去。
黄少天如今就处于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
继昨晚鬼迷心窍的邀约后，周泽楷利落地提出了第二天午后在一家主题咖啡馆见。若是别人，黄少天必然要争论一番，提出诸如“请客不能在咖啡馆”“说好的吃饭怎么改成喝咖啡”之类的辩驳和玩笑，但对着周泽楷，本来心就有些慌，周泽楷还在黄少天久不回应后直接拍板定了时间，黄少天应付了两句对方就发张笑脸，说自己要睡了。
木已成舟。
其实黄少天觉得有点快。他心里想着的时间很模糊，本就是一时起意的冲动，他只觉得自己虽然这么一说，但真的见面大概要过很久很久，或许在婚礼之后，或许拖到他离开还抽不出空，或许周泽楷作为新科冠军太忙——
他完全没想到第二天就见面。
“这么快？我以为你最近挺忙的。”
他记得自己这样问了。
“周末。”
确实，在包装选手上相当有一手的轮回宣传部，还没丧心病狂到占据自家王牌夏休期的周末。正好第二天就是周六，周泽楷挺闲。
午后二点，黄少天循着地址找到了这家咖啡店，门口装修的挺小清新，是个小院子，栅栏上、墙上都附满了爬山虎。周泽楷带着遮阳帽和墨镜坐在门外稀稀落落的几把椅子上，明显等着黄少天。他穿着V领白衬衫和蓝色牛仔裤，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看到黄少天，站了起来，比了个手势让黄少天跟着他走。
黄少天在炎炎夏日也还包得挺严实的。高领外套，画了个大写的V的鸭舌帽，帽檐压得挺低，倒没带眼镜。
周泽楷穿过狭小的门，顺手摘下了帽子和墨镜。他似乎是这里的常客。迎宾的小姑娘见到周泽楷，摆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直接把两人引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还随口聊了几句，没得到周泽楷言语回应也不以为意。
店里这时候没什么人，只有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坐在角落，面前分别摊着一个笔记本电脑，杂乱的书本草稿纸摊在桌子上。
“小周带朋友来呀，挺好的。店里新出了泰国芒果糯米布丁，要不要来一份？”
小姑娘推荐道。
“我吃啦，真的挺甜的，肯定合你口味。”
她似乎跟周泽楷挺熟，但这种熟无关荣耀，只是单纯与熟客之间的交情。
周泽楷笑着点点头，又侧头想了想。
“焦糖玛奇朵。”
“好的。小周的朋友要来点什么？”
她指指墙挂着的小黑板，上面用五颜六色的粉笔图了点乱七八糟的英文，旁边配着中文翻译和价格。黄少天扫了扫，决定不在这上面纠结，说了句“我要摩卡”，也坐下了。
“嗯……要不要甜点？我们家的甜品可是很有名的哟。比如熔岩芝士蛋糕啦，提拉米苏啦，很多人来都会点的。”小姑娘问。
黄少天瞟了眼周泽楷送到他面前的菜单，随便选了个名字顺眼的。
“杨枝甘露。”
对面人一直很安静，黄少天向来讨厌这种安静。他觉得没意思。
不一会儿甜点上了桌，黄少天百无聊赖地拿着勺子在芒果里搅搅。他其实不太想吃甜食，这儿是周泽楷定的地方。
周泽楷怎么就答应他了呢？
黄少天现在还有些奇怪。怎么说他之前也当面表露过一点恶意，虽然那恶意不太多，但正常人都不应该在之后跟当面不对付过的人一起吃甜品吧。
当时约轮回队长时虽没说，但蓝雨王牌确实有一点想请吃顿饭，表露一下自己歉意的意思在的。
黄少天这么多年在荣耀圈子里混，人际还是挺单纯，没学会当面做一套，背后另一套的说法。他觉得那事儿让他尴尬，就想着弥补。虽然黄少天跟周泽楷不对付，但他自己也不该直接说出来让周泽楷伤心。想了想这一点，那手就不太受他控制了，直接敲了周泽楷的小窗。
黄茂就老说他太心软。
有时他拿自己同学做例子，神神秘秘跟他吐槽两面三刀的奇葩人士，脸皮厚到一定境界，渣男两面三刀，绿茶婊坑蒙拐骗，网上充斥了各式段子。人们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无动于衷，让人觉得这社会似乎有些道德沦丧了。
黄少天自认为自己还没到那般地步。
他瞟了一眼周泽楷，发现对方有些愁眉苦脸，看他望过来，张了张嘴好像想说话的样子。
黄少天觉得为了表露歉意，自己先开口帮周泽楷承担说话这个重任会比较好。
“这家店味道不错啊，我还从来没尝过这么好吃的杨枝甘露！摩卡倒是一般，感觉不太甜。”
周泽楷皱眉，毫不客气地一勺过来舀了一点咖啡走。
“挺甜的呀？”他疑惑地看着黄少天。
黄少天目瞪口呆，脑内刷过一篇弹幕。
等等，前两天我还在讨厌周泽楷，今天我和周泽楷的关系就已经近到可以同喝一杯咖啡了吗？不对，同喝这个词还是有歧义的，太引人误会了……
黄少天脸有点红。
为了掩饰，就着杯子慌慌张张地喝了一大口，却忘了这咖啡刚做出没多久，还是滚烫的，一时面容扭曲，“我去烫烫烫烫烫烫死人了……”
他拿起旁边的凉水壶，往空杯子里倒了点就灌了下去。
“还好？”周泽楷问，神情严肃。
黄少天看着周泽楷的表情，不自觉地也严肃了起来。
“没事。”
周泽楷就笑了笑，眼睛弯了起来，盯着黄少天。
黄少天握住杯子的手有些颤。
“喝慢点。”周泽楷说着，从旁边抽出一包糖递了过来，“加点糖？”
黄少天痛苦地发现自己今天智商好像没在线上。
每次遇见周泽楷自己的智商好像都不在线上——打比赛除外。
加了糖的摩卡，甜上加甜。黄少天满足地舒了一口气。
他挺爽，周泽楷却有点不爽。
周泽楷正在寻思着话题。他本以为跟黄少天在一起，他应该是最轻松的，只需要听黄少天说，自己点头微笑保持礼貌就行了。
谁知道黄少天不按常理出牌呢？
反倒像二人的角色颠倒了一样。黄少天沉默寡言，周泽楷拼命想话题——然而虽然黄少天可以完美cos周泽楷，轮回队长却完全做不到剑圣那般的口若悬河。
他思索了半天，绝望地发现思维还是没有跳出“吃”这个范畴。
“你喜欢吃甜的？”周泽楷无力地问。
神游天外的黄少天被这个问题拉了回来。
“还好还好，我们广州人吃得肯定没有你们上海人甜啦，粤菜的话还是比较清淡的，不过大家都比较喜欢甜品。甜品，你知道的吧？没事就煲煲糖水，哈哈。”
周泽楷点点头，他不知道怎么接话，黄少天似乎在答完这个问题后又魂游天外了，显然不可能解决周泽楷的窘境。
他有心不说话，但又觉得这样可能会太无聊，经历了又一轮痛苦的思索后，周泽楷决定直接抛出杀手锏。
“来盘荣耀吧。”
玩荣耀就可以不说话了。
他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周泽楷选这家咖啡厅，主要是因为他的运营模式是时下有些流行的“网吧+咖啡厅”。一楼是咖啡厅，二楼是有不少小包厢的小型网吧。
黄少天显然是没注意到这一点的，对周泽楷这个邀约就有些莫名其妙。
他刚想发问，周泽楷就摆摆手，拿起咖啡，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他俩上了楼，穿过一个走廊，进了一个有着五台电脑的小包间里。
“这是个网吧啊……”黄少天有些惊奇，“没看出来。”
小包间装修得不错，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窗边栽着一颗散尾葵，五台电脑都靠着墙排开，椅子是软垫的，一看就挺舒服。
“来PKPKPKPK，”黄少天麻利地开了台电脑，“这么好的下午，不玩荣耀简直对不起自己！”
周泽楷开了灯，拉上窗帘，把阳光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外面，本来亮堂堂的小包厢里只剩下一层暗黄色的灯光，反添了几分温馨的意味。
干完这些事儿后他才慢悠悠开了电脑，此时黄少天已经开了荣耀插上卡了。
周泽楷带了好几张卡。职业选手似乎总有在身上带好几张卡的习惯，无论是黄少天，还是周泽楷。他在包里翻了翻，拿出了一叶孤舟。
正准备插上刚刚启动好的读卡器，他恰好——瞥了黄少天的电脑一眼。
黄少天还在启动界面，电脑上是一个欢快的挥着剑的女号。
潇湘剑？
“别大惊小怪啊，”黄少天注意到周泽楷的视线，有些尴尬，再一看周泽楷的脸，“像我这么技术好的剑客屈指可数啊，马甲很容易暴露的！玩女号别人就不会猜到是我了。”
周泽楷眨眨眼，趁黄少天没注意飞快地把一叶孤舟扔回包里，随便拿了另一张卡出来，插进读卡器。
一枪穿云。
九